他恨,他好恨!
少年倏地抓了两把雪砸在监工头脸上,趁其自顾不暇挺身跃起,擒住皮鞭一头撞进监工头的腹部,蛮劲儿上来,一时竟把大他三号的监工头撞翻了!
“去、去死!”
少年单膝顶在监工头脆弱的脖颈间,双目猩红,捧起石块猛砸监工头面门。
变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周遭起哄的府兵骤然安静,看着少年膝下的监工头抽搐两下便没了生息。
一时间,木棚下的民工们惊坐而起,附近巡逻的府兵陆陆续续围过来,黑压压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现场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没料到这瘦不拉几的小子犯起混来会如此彪悍,过了许久才有人缓过神,指着满脸染血的少年大喊,“他杀了监工头!”
这一喊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挑动了,一圈的拔刀声落下,转眼工夫,数十把明晃晃的大刀全都指向少年。
少年坐在刀影重重的风暴中心,乱糟糟的脏发遮去大半张脸,隐在暗影中的双眼叠着厚重杀气,犹如一只刚从笼中逃出的猛虎,潜藏的攻击性极强,反倒让四周府兵悬了心。
“你们还、还我阿、阿爷!”
少年磕磕巴巴地嘶吼出声,捡起皮鞭冲向府兵,人群爆发阵阵尖叫声,少年意识残破,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刀,依旧坚毅不屈,亡命徒般横冲直撞,逼得府兵连连后退。
“他娘的一群废物!”
府兵后方爆出一声闷雷咆哮,士兵散开,高大魁梧的府兵队正大步流星走出,随手折断一根竹竿,将尖端指向少年,振臂甩出,竹竿穿破寒冷的冬风,掀开空中的鹅毛雪花,径直刺向少年。
“九儿!”
一个妇人艰难地挤到人群前面,抬头便看到竹竿横空穿过,顾不得思考,拔腿冲过去抱住少年。
灌着雄厚力道的竹竿猛地从妇人腹前穿出,一并扎进少年单薄的身躯。
惊呼叠起,围观的民工们心有余悸地移开视线,生怕卷入其中,就连跟随队正的府兵看了都后脖颈发凉。
母子二人倒在地上,少年受到二次重创,疼得晕死过去,而他身上的阿娘已经没有生息了。
“把他们扔进死人坑,竹竿子别拔,老子要让他们的血慢慢流干净!”
队正的声音渐行渐远,几个民工唯唯诺诺地赶过来处理尸体。
“这孩子发什么疯啊,忍气吞声活着,来日指不定还有机会为他阿爷报仇,何必冲动呢?”
“十四岁的孩子,看到亲阿爷死在眼前,失去理智也是常理,就是可惜了。”
“现在是北晋人的天下,咋们都是亡国奴,到死都没有自由,连九龙渠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提什么反抗?”
“冰天雪地里躺在死人坑做血滴漏,八成活不过两个时辰,但愿这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他也算英雄,动作都轻些吧,别让他太疼了。”
四个民工小声耳语着,把母子俩抬进死人坑,轻轻放下后就匆匆离开了阴冷的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