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眼见着圆不下去,素娥惨白着脸,求助似地看向宁皎皎。 宁皎皎面上还带着些得意的笑,但看着看着素娥,视线和素娥相对的刹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极为要紧的事,脸上笑意顿失,神色也顿时一变,冷汗“刷”地就落了下来。 “鲁大夫!”宁皎皎握紧了袖中的手,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挤出点笑脸,“就依她所言,先生医术高明,她不愿意,是她不懂事,白白错失一次良机,莫要勉强她了。”她越说,语气竟愈发急促起来,大有马上就想把素娥拉走的意思。 鲁大夫古怪地看看她们主仆俩,一个面上血色全无,一个一脸惊慌急切。 他叹了口气,好像压根没想到为什么她们对号脉一事这么看重。 不过人家不愿意他难不成还能逼着她们不成,最终也没再坚持。 “也罢,也罢,你们不愿意,我难道还能强逼着不成?”她们不愿意,鲁大夫神情已有些恼意,他要来纸笔,在纸页上大开大阖地划下几笔,搁下笔将纸页递给了简娣,“小相公回头就按我这上面写的抓药,保管你胃里舒舒服服的。” 说完,挎着诊箱,也不知是不是被素娥和宁皎皎主仆惹恼了,吹胡子瞪眼地就要起身告辞。 “先生稍等。” 一只脚才刚跨出门槛,蓦地就被人叫住了。 张孟野淡淡地说,“容我送先生一程。” “不必了,不必了。”鲁先生闷哼一声,摆摆手,撩起衣摆跨出了门槛。 张孟野看向简娣:“卢仲夏,你同我一道儿,送鲁先生一程。” 他双眸黝黑,目光幽深。 上司发话,简娣哪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她现在巴不得离开这儿,便忙走上前,跟在张孟野身后。 在简娣跟着张孟野的时候,卢仲夏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简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简娣举起手,看了眼卢仲夏的手掌。 “我怀疑素娥她有了身孕。” 卢仲夏双眸微睁,“诶?” 她在合欢树下摔倒的时候故意碰上了素娥的腰,而手下腰腹微突的触觉,到现在简娣依然倍感清晰。 看素娥的样貌不像是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像她们这种人对自己的身材管理更为严格,她在屋里看见她换衣服的时候,同时看见了她纤细的脖颈和臂膀,身上每一寸都瘦弱,偏偏小腹微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卢仲夏叫她出去的时候,她又看了她一眼,加上她那些古怪的行为,这看上去摆明了像有了身孕。 “卢小哥。”简娣面色凝重道,“我怀疑,那个素娥可能想找个老实人接盘。” 简娣:“我之前留意了一眼,她像是怀有了身孕。” “你的容貌在一干进士中比较……”简娣想想,努力找了个不打击这只傻白甜兔子的自尊心的形容词,“纯良。” 傻白甜。 “可能那丫鬟和人珠胎暗结,瞒不下去了,就伙同刚刚那个丫鬟想要找个老实人接盘,让你纳她为妾。” 虽然不懂简娣口中的老实人接盘是什么,但卢仲夏聪敏,联系简娣上半句话,顿时便明白了简娣的意思,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 简娣同情归同情,但依然没停下来,继续解释道,“你们今天来拜访首辅,她们知道了,就琢磨着挑个人,毕竟读书人大多清苦,也没甚背景,而你们虽没背景却有前途。” 而且书生文人还一般风流多情。 这句话简娣没说。 “我猜想,她们看中了你,所以刚刚那个丫鬟才故意把菜洒在我身上,再领着我去那间屋。” “你撞见了姑娘换衣,本就理亏在先,更何况在首辅府上。搁其他人身上,指不定早吓得手足无措。假如张首辅一来,素娥在他面前哭诉,再以死相逼,估计你不想纳妾都不行,纳妾不仅能将一桩尴尬事化作一桩美事,还能拉近你和首辅的关系,落到一般人身上早就乐得接受了,少年风流进士纳个首辅家中的美娇婢,好多人说不定还羡慕你,这个盘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到了你头上。” 简娣:“这本来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见到张首辅那位表妹的神情,便又笃定了两分,她或许便知晓此事,素娥是她的贴身丫鬟,出了这事,实在是丑事,才一时糊涂想要帮她瞒住。” 她一直在观察这位表妹,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她特地故作胃疼,找了个由头。 眼下,素娥和宁皎皎这么害怕,虽没有叫鲁大夫真正地号上一次,验证究竟有没有怀上,但简娣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三人出了屋,在游廊前拦住了这位性子傲脾气坏的大夫。 其实说鲁大夫脾气坏倒是冤枉了他,鲁大夫为当世名医,常常为穷苦百姓出诊,而不收分厘,对待病人向来一视同仁,和张孟野也有些私交,否则也不会大晚上愿意跑来给简娣看病。 如今被张孟野和简娣拦住,瞧见一朝首辅对他礼遇的模样,鲁大夫也不好再撒气,或者说也不好再假装生气,只好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苦笑道,“我要走,你这又何必拦我,平白给我多生事端,我就知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 像是没听出来鲁大夫话中的讨饶之意,张孟野也苦笑,“我正是冲着先生口中的事端,而拦住的先生。” 鲁大夫叹了口气,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恼意, “你家中的事,我一介外人,一个游医,不好插手。“ 张孟野面露歉意:“还望先生如实相告。” 眼看这张孟野是不打算要脸,坚定拦住他这架势,鲁大夫连连叹气,认命似地说:“既然现在在屋外,你又来问我了,我还真能瞒着你不成?” "鲁先生……“见鲁大夫要开口,简娣犹豫地拦住了他。 “嗯?” 对上鲁大夫的视线,简娣一时间倒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愿我说?” 这位当世名医一眼就看出了简娣心中所想。 简娣没吭声。 “你这小相公当真古怪。”鲁大夫细细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你看你的胃,能有什么毛病?你请我来,明摆着就不是为自己看病的,你既让我替那位姑娘诊治,怎么现在又不愿让我说了?“ 简娣心中也苦逼。 “你家这丫鬟,”鲁大夫转头对张孟野道,“恐怕腹中已有了身孕。” 鲁大夫说话毫不避讳,张孟野问了,便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听见自己的猜测终于被证实,简娣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孟野的反应。 这话在旁的家主听来恐怕不是大惊,就是勃然大怒。 但张大人也不愧为一朝首辅,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没将丫鬟偷|情这些小事放在眼里,除了鲁大夫刚说出口的瞬间,面上露出了两分诧异,随即便将情绪隐藏了下去,甚至还同鲁大夫确认了一遍。 “先生此话当真?” 鲁大夫苦笑,“我还能骗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