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犹豫道:“只说要周家的适龄女子。”
“夫人可认我为女。”吕玲绮道:“本朝律法,义女与亲女当一同视之。”她顿了顿,笑道:“若我未被看上,那自然最好。若是太后执意要周家的女子,那我就可以替大姑娘留在宫中。只是不知,三年后我仍可以回来否?”她再次抬头望向周夫人。
周夫人盯着吕玲绮看了许久,似乎颇有些为难。
周瑾紧蹙秀眉,颇阴沉地盯着吕玲绮看着。她刚欲说话,旋即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吕玲绮想,她势必觉得自己是疯了。
是疯了吧?刚出狼潭,又入虎穴。
可是若不如此,若真的让周瑾去京城送死,只怕此番周夫人断然不会绕过自己。别的不说,她能好好地活下去都是问题。
况且寄人篱下,到底是让她觉得不舒服的。
此番虽然九死一生,但毕竟要比坐以待毙的好。倘若……倘若三年后她真的能回来,也许她真的能得偿所愿。
这是一个看似聪明,但其实别无他法的法子。
“好孩子,我……”周夫人似乎才想起来吕玲绮还在地上跪着,她颤抖着扶起吕玲绮,紧抓住了吕玲绮的手,“好孩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吕玲绮回握住周夫人冰凉的手,脸上仍带着笑容:“不知三年后,我还能回来江东否?”
周夫人亲切地抱住吕玲绮,安抚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孩子,今日之事,周家必定没齿难忘。你救了你姐姐的命,这样的恩德,就算是要我这条命去换我也甘心的。”
吕玲绮温和地笑着,“夫人说什么呢。大姑娘与我本就情同姐妹,我又如何忍心看她如此?”
好一出母女情深大戏。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认义女也不过是磕个头的事。周侯爷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令人摆了家宴,一家人吃了个正儿八经的晚饭。吕玲绮心虚,叫周煜二哥的时候连头也没有敢抬。
周煜半句话也没有,吕玲绮只能看见他突兀地站着,似乎是有点气急败坏,那模样像极了一头尚未成年的小兽。周夫人推了推周煜,低声斥责了他两句。周煜冷冷地哼了一声,难得居然顶撞了母亲。
吴侯打着圆场,又让人赐给吕玲绮些锦罗绸缎之类的赏赐。一家人各怀心事,这顿饭吃得让人浑身难受。
吕玲绮走得晚,吴侯留她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夜色徐徐,吕玲绮喝了两杯酒,江东多酿米酒,这酒就跟甜品似的,一点也无烈酒的劲头。她仍觉得脸上有点烫烫的,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了大半。
黄莺唏嘘了一声,“姑娘喝醉否?我回去给姑娘拿完醒酒汤?”
吕玲绮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才怔怔地说:“回去吧。”
黄莺似乎有话要说,路上却欲言又止。她难得心事重重地样子,倒让吕玲绮觉得有点古怪。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本来就很古怪了。只是现在已无路可退,唯有往前看,往前走了。她白日看到周夫人那样意味不明的目光,便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知前路的歧途。
现在她唯有将错就错,一路往前了。
院子里空空荡荡地,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恰逢又是月圆之夜,吕玲绮心中别有所思,对黄莺低低道:“你先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黄莺颔首,“姑娘有事叫我便是。”
吕玲绮望着那大树出神。她爬上了墙头,正欲往前走之时,有脚步声传来,少年忽然出现在院子里。他并未抬头望,只是匆忙地往屋子里走。吕玲绮心中顿时一跳,顾不得许多,开口叫了一声“周煜”。
她忽然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煜和瑜同音,大抵吴侯为他取这个名字,也是寄托了周郎般英姿勃发意气风发之心愿。
周煜举目望过来,似乎是皱了下眉,旋即又缓缓低下了头,继续往屋子里走。
吕玲绮顾不得许多,匆匆下了树,阔步往墙根走。她翻身欲下,却没想脚下踩了一空,这墙比看起来高多了。脚在墙壁上堪堪蹭了两下,手扶着墙垣却是被凸起的石头蹭破了皮,疼的她猛地缩手,一下子摔倒在地。
少年听见动静,略回了一下身。吕玲绮慢慢爬起来,觉得手掌有些疼,手上像是沾了湿润的泥土般,黏糊糊的。
“既然来了,不进来坐坐?”周煜人站在门口,声音听起来略冷淡。
吕玲绮走过去的时候颇有点费劲,借着门口的灯光,她才发现手掌上并非沾了湿润的泥土,而是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