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打了两遍鸣时云落睁开了眼,等罗美芳出门后,她自如地起床穿衣,再将脚准确无误地放进鞋里,然后绕过桌子和小马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罗美芳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往距云家有半里路的晒谷场挑水,把灶房里两口大水缸灌满至少得来回三四趟,而云家其他人这个时候还在梦乡中呢。 村里的男人本就不管家务,老太太把自己当老太君,哪会去做这些?至于张大妮有老太太护着能偷懒就偷懒,而牛晓花自从生了儿子便不把罗美芳放眼里了,她只差恨不得上厕所都带着儿子。 云落现在还没找到时机和办法帮助罗美芳脱离云家这滩恶臭的泥沼,以后她一定要让母亲过上餐餐顿顿有肉吃,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舒心日子。 清晨六点的天还没亮,天幕上依稀可见闪烁的星辰,云落警惕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身形轻巧地穿过院门,只见对面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是俞少白,二人互相点头致意,默默地一前一后往村口方向走。 到达目的地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橘色的光芒晕染了远处的山林边缘,大地寂静而美好。 “就是这吗?” 云落喘着粗气点点头,今天走的急,双腿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又走了几步来到昨天做记号的树下,她累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白哥哥,这里”她指着树下对俞少白说。 “来,鞋子脱掉”少年没有着急挖鱼,在云落的呆愣中蹲下,动作轻柔地脱掉她的草鞋,将鞋底沾的雪磕掉后再给她套上。 看着自己打满补丁五颜六色的袜子,云落忍不住红了脸,她目光一转瞥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脏兮兮的鞋和他白皙好看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神色专注,动作自然手法熟练,力度适中帮她捏小腿,云落一惊正要缩回去却被对方按住:“别动,我娘不舒服的时候,我这样给帮她揉捏,一会儿就好。” 云落呆呆看着俞少白,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近的接触过,他看起来似乎才十四五岁吧,却很会照顾人,手法甚至很专业,是因为小小年纪就要照顾生病的母亲么? “好些没?走这么快阿落辛苦了,你在旁边休息,我来动手。” 他说完埋头就干,身旁很快挖出了一堆鱼,俞少白喘了口气笑道:“就这些是吧?真够多的。” 云落挠挠头指着斜对面五米外的那颗树,露出一排小白牙:“嗯......那个,那里还有。” 俞少白脸上错愕了一瞬,摇头笑笑提起小铁锹埋头苦干,一夜过后鱼都冻得硬邦邦,用铁锹铲的时候跟铲石头似的。 云落休息了一刻钟,起身拿上铁锹走向第三棵树开挖,俞少白抬头瞅了一眼,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丫头究竟藏了多少鱼? 朝阳初升,树梢上挂着一串串冰花,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云落忍不住伸手触摸,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浅金色的阳光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在莹白的世界中,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响着,少年偶尔伸手搀扶着小女孩,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村落的尽头。 “跟我走,现在回去只怕不方便,这个时候大伙儿应该都起了,咱俩太引人耳目了。” 俞少白喘得厉害,说完他没往村里走,而是朝一旁不起眼的小道走去,云落有些吃不消,但还是咬牙跟了上去,大部分鱼都是他背,负担已经很重,自己不能再拖后腿。 他们穿过一条小巷子,走过一片小树林,云落额头上的汗水变成了冰珠子,睫毛上结了淡淡一层冰霜,像一对洁白的小翅膀。 “少白咋这么早过来了?” 云落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戴着厚厚的毡帽,脸颊冻得通红。 “季叔不用管我,去帮落丫头”俞少白摇头,指着云落剧烈地喘道。 这次她没逞强,背篓被中年大叔轻松提起,云落瞬间轻松了一大截,就像孙悟空挣脱压在身上的五指山一样。 “谢谢大叔~” 云落揉着肩膀感激道,抬头打量眼前的房屋,实在是太破旧太小了,她跟在二人身后走进屋子。进了门,里面竟然是一个山洞,洞高不足两米,面积十多平米大,里面还放着两张木板搭起的小床,这种地方也能住人么? 山洞连着外面的小茅屋,再用一层木板将山洞与二十平的茅屋隔绝开来,云落盯着墙壁看了会儿,好像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是在想这屋的墙咋这么薄是吧?”刚刚的中年男人摘下了帽子,朗声笑道。 俞少白放下背篓,坐下喝了一杯热水没说话,眼神淡淡的。 男人伸手敲了敲墙壁,不在意的笑道:“听到没?空的!这是在草屋外糊了一层泥巴。” 云落吃惊地张着小嘴,泥巴?这要是下雨吹风,这墙不跟纸糊的一样? 瞧着云落吃惊的样子,男人眼神有些落寞,扭头看向少年:“来干嘛啦?你娘让你来的?” “季叔,这些鱼放你这儿一晚,明早我来取,你可以自己留下两条藏好,快过年了,备些年货。” 男人张口欲言,又有些忌讳地看了一眼云落,云落了然自己出门溜达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也没有用神识去看。 屋外是一圈用石头堆的长长的围墙,围墙左右两边有好几间石头搭建的牲畜棚,入口都被草帘子遮住,看不清里面。 “哞~” “咯咯咯!” 牛?鸡鸭?还有猪? 云落诧异,养这么多牲畜......难道刚刚的大叔就是那个被下放到蒲柳村改造的右/派分子? 俞婶家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不等云落深想,二人已经走了出来。 “季叔,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走了。” “哎,你们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云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叔还立在矮墙边,目送他们离去。 “担心么?没事的,那是我娘的大学同窗,也是舅舅的发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俞少白停下低头看着她,顿了半晌才说道。 云落点点头没说话,二人并排走着,快到村口时分开从不同的小路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