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张安夷张青世他们午后就该回来的,可是等到了未时他们依旧没有回来。
阮慕阳以为是张青世贪玩了,张安夷被他缠得不行,带他去玩了。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一个护卫满身狼狈地跑回了穿云院,神色焦急地说道:“夫人,二爷和小少爷遇到了刺客。”
红釉倒吸了一口冷静捂住了嘴。
阮慕阳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坠了下去。“那么二爷和小少爷现在人呢?”她并未表现出多么慌张的样子,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艰难,身体紧绷,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护卫。
护卫的头一下子垂得更低了:“二爷和小少爷现在不知所踪,属下们正在四下寻找。”
“夫人!”
看见阮慕阳要倒下来,红釉吓了一跳,立即去扶她。还好她扶住了。
她家夫人七个月多的身孕了若是摔到哪儿了就不好了。
阮慕阳扶住了红釉的手臂站稳了身子。刚刚听闻张安夷和张青世下落不明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被揪住了喘不过气来,一阵眩晕头重脚轻。“我没事。”她稳住了气息,抓着红釉的手臂有些紧,对护卫说道,“你们继续去找。”
“是。”
护卫走后,红釉扶着阮慕阳坐了下来,看着她发白的脸安慰道:“夫人,二爷那么厉害的人,小少爷又那么机灵,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阮慕阳点了点头说:“你去替我把合月叫来。”
这时候她顾不上肚子里的孩子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只有分心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才能镇定下来。
很快,合月就来了。他已经听说了张安夷遇刺的事情。
“夫人放心,我立即派人去找,然后通知官府。二爷和小少爷身边有莫见和莫闻不会有事的。”他的神情严肃。
张安夷这样的身份,遇刺失踪官府不会坐视不管的。有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协助,找起人来也会快一些。
“好,你派人替我去找一下沈大人。”
合月离开后没多久,张府就知道张安夷他们遇刺不知所踪的事情的了。穿云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李氏心系她的乖孙儿,陈氏则担忧着无端受牵连的张安朝,来阮慕阳这儿哭。
阮慕阳本来心里就很烦躁不安,根本没有心情去劝他们。
她的夫君和儿子失踪,她的担忧和无助并不比府中任何一个人少。
匆匆打发掉了李氏和陈氏,让张府所有担心的人回去等消息后,阮慕阳终于等来了沈未。
“沈大人的伤势如何?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想打扰沈大人。”
沈未清冷的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她道:“嫂夫人客气了,渊在和青世不会有事的,顺天府和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也已经去京郊了。”实际上她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跟张安夷商量了决定暂时称伤势未愈,暗中观察。
下人们已经退了下去,阮慕阳压低了声音问:“这次行刺可是跟裘太后有关?”
沈未皱着眉点了点头道:“多半是,除了太后不会有别人了。只是太后的消息太灵通了,连渊在今天去城郊也知道,恐怕府上的人不干净。不知道这是不是裘太后的连环计,嫂夫人在府上也要小心些才好。”
阮慕阳自然也想到了。
只是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张安夷和张青世父子的安慰,其他只能等到以后再查了。
沈未看了看阮慕阳突起的肚子,看着她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样子,心中唏嘘感叹,安慰道:“找他们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嫂夫人现在怀有身孕,还是要注意身子,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阮慕阳朝沈未弯了弯唇说:“多谢沈大人提醒,沈大人放心,找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现在的局势,除了你,别人我也不放心。”
张安夷遇刺失踪,张府一片混乱,还是需要她来坐镇的。
沈未走后,阮慕阳就进入了焦急的等待。
很快天就黑了,天黑了依然没有传来找到他们父子的消息。
“夫人,您吃点东西再等吧,您现在的脸色很差。”红釉毕竟年纪还小,劝阮慕阳的时候没有珐琅说话来得管用。
自从得到消息张安夷父子遇刺,阮慕阳的手心就一直是湿的。
她原本这些日子就有些乏力,往日都要睡上很久,今天却一直没睡,强撑到现在身子有些脱力。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也要不行了,即便没什么胃口,也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
等她吃完,已经接近酉时三刻了。
“夫人,四爷来了。”
“让四弟进来。”
张安玉刚刚从礼部回来便匆匆来了穿云院。
“二嫂,二哥有消息了吗?”看着阮慕阳脸色发白,大着肚子的样子,张安玉心中有些担忧。
年少的时候那些懵懂的情愫如今看来恍如隔世。原先被张安夷逼着娶亲的时候,他嫉妒、埋怨张安夷,觉得自己这辈子心里都会藏着一个不能说的人。可是后来,他与胡云喜成亲后,慢慢感觉到了胡云喜的好,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他爱着胡云喜,如今他们也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他对张安夷这个二哥也是由衷的尊敬和佩服的。
当初的执着和隐晦都成了过往,成了年少懵懂时的美好回忆。
阮慕阳摇了摇头。现在不管是张安夷和张青世,还是张安朝都没有消息。
张安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的心很沉。
他们都知道迟迟没有消息的话就代表着凶多吉少。
“二嫂要注意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府中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叔嫂毕竟是要避嫌的,说完之后张安玉就准备离开。
到底是在外历练了几年,做事成熟稳重多了,再也不见那种恶劣和懒散的少年气了。阮慕阳在心中感慨,张安玉长大了,不再是她刚嫁进来的时候的混世魔王了。老尚书和老夫人的孙子之中又有个出息的了。尤其是老夫人这么疼张安玉,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进来的莫见。
看到莫见,阮慕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跟莫闻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张安夷的。
“夫人,三爷找到了。”莫见的身上带着伤。
“那二爷和廿一呢?”阮慕阳不由地攥紧了手。
莫见眼中闪过懊恼和自责,在阮慕阳面前跪了下来说:“夫人,属下与二爷和小少爷走散了。跟着合月他们一起找到了现在,只找到了三爷。”
阮慕阳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他又补充道:“不过莫闻到现在也下落不明,应该跟二爷和小少爷在一起。”
在这里干等了一个下午,阮慕阳现在恨不得自己去京郊找。能做点事总比在这里干等好。张青世是被他们宠着长大的,身子又弱,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连莫见都走散了,他小小的一个会不会走丢了?
她现在只盼着张青世跟张安夷是在一起的。至于其他的可能,她不敢深想。
张安玉看了看阮慕阳神色不明的样子,问莫见:“那三哥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的话提醒了阮慕阳,她回过神来道:“三弟呢?我要见他。”她想看看能不能从张安朝口中问出些什么。
“三爷受了些轻伤,被吓得不轻,只能坐马车回来,脚程有些慢,属下是先回来报信的。”
“那他可有说什么?”
莫见摇了摇头:“刺客出现的时候三爷和二爷还有小少爷是在一起的。原先跑也是一起跑的,但是三爷说后来跟二爷他们走散了。”
莫见虽然是张安夷身边得力的人,但也还是个下人,自然不敢把受了伤的张安朝留下来盘问的。
阮慕阳看着莫见身上伤说:“你伤的也不轻,下去好好处理一下。一会儿三弟回来了让他先直接来一趟穿云院。”
“是。”
张安朝一会儿要过来,张安玉便不着急走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张安朝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穿云院。
他的身上很狼狈,衣服上带着血迹,确实是受了轻伤,但应该都是皮肉伤的。“二嫂,四弟。”他像是确实被吓得不轻,弓着身体,脸色发白,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如同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换做是女子,恐怕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跟他的表现也差不多。
这胆识和畏缩的反应是一点也没有张家子孙的风骨。但是张安朝就是这样的性格,阮慕阳虽然看不上,却也不能说他什么。
一旁的张安玉一向是看不上这个三哥的,现在更是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其实张安玉还是原来的性格,只是做事稳重了许多不会那么冲动了,换做以前,他恐怕会开口嘲弄张安朝两句。
“三弟快坐,伤势如何?”阮慕阳让红釉给张安朝上了一杯茶。
“都是些皮外伤。”张安朝拿着茶杯的手都在抖。他惊魂未定地叹了口气说:“不知二哥和青世现在怎么样了。”
阮慕阳垂了垂眼睛,问道:“三弟是如何跟二爷他们走散的?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里跑了?”
“二嫂,是这样的。”张安朝说道,“刺客是在我们祭拜完祖父祖母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发现抵挡不住后,护卫们便掩护着我们离开。原先我们是准备坐马车离开的,可是马受了惊。二哥只能抱着青世我们一起跑。后来刺客不知怎么趁机追了过来,然后二哥身边的莫见就负责抵挡他们。”
莫见处理完了伤口便回来站在了阮慕阳身边。
他点了点头,当时确实是这样的。
仅仅从张安朝的只言片语中,阮慕阳就能感觉到当时的惊险。她稳住了心神问道:“那之后呢?遇到什么事了?三弟将具体的位置说出来,派去寻找的人才能有头绪。”
“之后我们就越跑越散。”张安朝似乎被那时候的情景吓得不轻,现在回想起来,说话还无法连贯,那张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在凌日山附近的时候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后来我不小心摔在了沟里,二哥要来拉我,但是我看刺客追过来的,就让他带着青世先跑了,没想到正好在沟里躲过了刺客。至于二哥和青世怎么样了现在就不得而知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阮慕阳看着张安朝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张安朝一直都是怯弱、畏缩、胆小的人,没想到那种关头他竟然没有贪生怕死,而是让张安夷抱着张青世先离开。这与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非常不一样。
阮慕阳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三弟的运气不错。”刺客显然是冲着张安夷去的,张安朝能躲过刺客也很正常。
阮慕阳又问:“三弟有没有看见二爷他们朝哪个方向跑的?”凌日山那么大,若是没个方向很难找。
张安朝想了想道:“大约是在我躲的那个地方,往北边跑了。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具体的我也没看清楚。”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只是阮慕阳听着他的话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既然回来了,三弟便快回去治伤吧。”
张安朝站了起来,道:“那么二嫂要小心身子,二哥和青世一定会平安的。”
看着张安朝离开,阮慕阳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直坐在一旁的张安玉站了起来,看着门外张安朝离开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这胆小怕事的三哥像是忽然转性子了。”
他也这么觉得?
阮慕阳看向张安玉。
张安玉朝她看来,问:“二嫂也这么觉得?”
生死关头最容易体现一个人的本性了,阮慕阳一开始只是有些疑惑张安朝变了,听到他关于张安夷去想的回答的时候,她心里就生出了一丝疑虑。
京城在北面,刺客从他们后面追过来,他们应该会朝北跑,凌日山附近朝北就是一条官道,来来往往时不时地都会有人。若说别人慌不择路,她还是信的,但是张安夷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慌不择路。
她能够肯定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头脑的清醒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但这一切现在也仅仅是她的怀疑罢了,或许当时还有别的情况。
阮慕阳没有把自己这带着恶意的揣测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安玉的想法。
“我派人盯着二哥。”说完,张安玉便向阮慕阳告辞说道,“二嫂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为了身体和孩子还是早些休息,二哥那样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有事的。”
张安玉走后,阮慕阳根本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