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纪大的盲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说什么。
唐云风突然转向侯耀纹:“师爷,咱们给他们演几段,怎么样?”
侯耀纹还没说话,跟来的其他演员顿时皱眉。
这算个什么鬼主意?
在这里表演,这里可是大街上啊。
舞台再差,好歹也有几块板子搭着啊。
现在就站在光地上表演,那跟那些街头卖艺乞讨的有什么区别?
何况,刚刚在剧场里,台里坐着的观众,可有市长的。
转眼一出剧场,就给几个按摩的瞎子演上了?
他们哪来这么大牌面啊?
强烈的落差,让自恃身份的众人,一时之间怎么都无法接受。
当然,心中腹诽不已,嘴里可一句都不敢说出来。
侯耀纹也是老江湖,回头一扫,就知道他们不愿意。
当下对他们笑道:“那什么,同志们,你们先回去吧,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今天都表现不错,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吧。”
说完,像赶鸭子似的,把犹豫不决的众人赶走。
他是领导,犯众怒的事情不做。
所以这种时候,干脆主动替他们决定,别让人把难看丢在当场。
等到众人走出去一段,这里便只剩下了侯耀纹、石福宽、唐云风。
然后,侯耀纹笑了:“小风啊,你这主意不错哈,我都多少年没撂过地了。今天不算撂地,但感觉差不多。”
唐云风看着他施展领导艺术,听到这一句,也笑了。
然后凑到那个小姑娘跟前:“这位阿姊,你好,我叫唐云风,是个相声演员,刚才就在里面演出的。刚才跟我说话这位是我师爷,他叫侯耀纹,也是个相声演员,不过他比我厉害得多,每年都上春晚表演,还有我另一位师爷,他叫石福宽,也是年年上春晚说相声的大明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们?”
侯耀纹和石福宽两个名字一嘣出来,众人顿时惊呼。
“哎呀,侯老师和石老师,真的是你们吗?”
“那真的是大明星啊,我最喜欢听你们的相声了,真的。”
“对呀,我们店里的收音机,天天都放相声,里面就有好多你们表演的,说的太好了。”
“我们客人也喜欢听,大家都喜欢听相声。”
“……”
众人七嘴八舌,呜呜哇哇,两只手茫然的往前摸来摸去。
侯耀纹和石福宽见状,落落大方的上前打招呼。
侯耀纹这个老顽童,还把一张老脸凑过去,让他们摸。
嘴里哈哈大笑,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
而众人摸到他的脸,也激动不已,舍不拿开。
实在是,今天算是他们距离大明星,最最近的一次了。
“哎呀哎呀,谁抠我鼻孔啦!”
突然,侯耀纹怪叫着,一下跳了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可寂静没两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还不断道歉,也不管到底是谁抠了大明星的鼻孔。
眼见奇怪的招呼打完,唐云风又道:“人海茫茫,相逢便是有缘,我们三人今天为你们演上几段,也算不让大家白跑一趟,行不行?”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的话,甚至有人都哭了。
石福宽拉了俩人一下,指着一边道:“这大街上太嘈杂,你们看那边那个小公园怎么样?离着马路有点距离,人也不多,相当安静点。”
“好,是块宝地,就去那里演。”侯耀纹直接拍板。
老江湖的眼光向来不差,唐云风也没有半点意见。
就这样,一群盲人便跟着他们,来到了街心公园。
面积不大,此刻天色不早,公园里人也不多。
公园中心的小广场,刚才可以当成舞台。
盲人们也不嫌弃,有凳子就坐凳子,没凳子就坐在台阶上。
等到所有人落座,唐云风第一个上场。
俩老头儿都是爷爷,杂活肯定归他,不用琢磨。
唐云风走到场中,像模像样的鞠躬行礼,并不因观众看不见而轻贱他们。
然后就是倒口了。
仿着兰州话,说了几句开场台词。
观众们一听,愈发觉得惊喜和亲切,还问他是不是兰州人。
听到唐云风说不是,他们也没觉得失望,亲切依旧。
唐云风随即御子一打,太平歌词《满江红》张嘴就来。
“西子湖畔草青青,千秋景仰武穆陵。”
“河山破碎空余恨,国土沦亡倍伤情。”
“都只为金兵占了中原地,劫走了宋帝徽钦二宗。”
“有泥马渡康王高宗继了位,那大好河山一旦铿。”
“岳鹏举挥师北上迎二圣,贼秦烩里通外国他要害英雄。”
“连发了金牌十二道,好可叹汗马的功劳一旦清。”
“众百姓拦大帅悲声大颂,大英雄滔滔泪下洒落了前胸。”
“众儿郎悲鸣惊天动地,岳少保无奈何含悲忍泪顿足捶胸别了军民离了大营直奔都城。”
“真果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空留下耿耿丹心照汗青。”
“……”
声音清脆,韵味十足。
西北不懂京城腔调,但听着还是觉得好听。
不但盲人观众们听得入迷,连其他散步的市民也被动静吸引而来。
没等一曲唱罢,场中的观众几乎番了三两番。
国人好瞧热闹,这是骨子里流传了几千年的基因。
随之的雪球也越滚越大,最后把公园的保安都吓了一跳。
保安大叔赶过来,刚想驱散,侯耀纹便过去解释。
大叔一看是侯耀纹,脑子顿时就懵了。
等听完事情原委,大拇指一下就挑了起来,两个。
心里则暗骂,是哪几个龟孙子把兰州人的脸,都丢到了首都人民面前去了。
而有了保安这个官方的支持,演出相当顺利。
尤其到侯耀纹和石福宽一上场,观众们顿时惊喜万分,一片哗然。
大明星啊。
大明星怎么跑到这个小公园来演出了?
完了,就那么干说,连个话筒都没有。
这是兰州人民的错啊。
于是,话筒和音箱便都有了,也不知道谁从哪里搬来的。
反正让演出又变得正规不少,动静也越大。
随之而来的市民也越来多越多,把小广场都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今天铁路局的演出动静这么大,当然也少不了许多媒体到场。
有些人为了补素材,做采访,走的比较晚。
然后,就有人发现剧场外,竟然还有一场演出。
这事儿可新鲜啊。
最后找保安一打听,几个记者也被感动了。
既佩服侯耀纹等人的艺德,也同情那些盲人的遭遇。
更大骂那几个缺德冒烟,生儿子没屁眼的龟孙司机,丢兰州人民的脸。
那没的说了。
这事儿必须见报,明天就见,登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