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他挥挥手，小声说：“你别说了，我知道。”

那个主治医生慢慢退了病房，杨志强正坐在文涛的身边，头发都已经发白了，看到我之后，有点颤颤巍巍地笑了一笑，说：“时间还真是不等人。”

我长叹一口气，走到病床前，看着平静的文涛，心里又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文涛的子女正站在病房门外小声啜泣。

这时候，文涛的儿子走了进来，红着眼眶说：“杨叔叔，高叔叔，我知道你们是我爸最好的朋友，我通知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爸爸最后一面。医生说我爸是肾衰竭，我想把我的肾摘掉给我爸换一个。但是我爸不愿意，还签了一个遗体捐献协议。”

我和杨志强微微点头。听到最后这句话，我突然有一点老泪纵横。对他说：“孩子，你爸是个英雄。英雄就该光荣的走。”

突然之间，病床头的仪器滴滴滴的几声，却看到心跳仪的显示器上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嘴里默默念着聚魂咒，看着从文涛身体里一点点脱离而出的鬼魂正在慢慢具型，杨志强问我，“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舍不得他走。”我嘴里喃喃地说。

张军的鬼魂守在病房里已久，始终没敢现身，见我念动聚魂咒，悄悄地附在我耳边说：“待会我带他离开。”

文涛的葬礼没有举行，因为他签署了一个遗体捐献协议，我想尽办法，才让他遗体被安排分配给了我们学校。

一个星期后的实验课，我带着学生做解剖实验，我跟文涛的鬼魂商量，说是用他的尸体，实验完了，好早日安葬。那一天，我推着文涛的遗体进了实验室，杨志强也抽空过来。

面对着一班学生，我忍着泪划来了文涛的胸膛。当看到他体内的那一个孤零零地肾脏时，我突然蹲下身来，掩面而泣。学生们都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有点惊愕。杨志强走到我身边，小声说：“你别吓着这一帮孩子咯。”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讲课。

事后文涛的鬼魂和我促膝长谈了一夜，他说他之所以会签这个尸体捐献协议，是因为他觉得他这条命就是这个社会给的，当初要不是福利院，可能他早死了，所以，自己生命结束之后，想再给这个社会尽一点绵薄之力。

我对他说，他在刑侦科干了这么多年，帮助警方破获了这么多案子，已经很最大限度的回馈给社会。

文涛轻笑一声说，还不够，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性格，他感觉自己做的永远都不够。

文涛死后的四个月后，我身体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住进了医院。

杨志强赶到医院的时候，我还在病房观察中。杨志强看我之后，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也要死了呢。”

我呵呵笑了一声，“你巴不得我死啊？”

杨志强喘了一口气，坐到我的身边。

我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于是说：“还记得当初咱们在教学楼台阶上一替一口抽一根烟的情景吧。那时候，张军在看守所，文涛昏迷住院，你说你希望下一个出事的是你，那现在我问你，咱们宿舍四个人，只身咱们两个了，你希望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杨志强沉默了一会儿说：“希望是你。”

我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希望是我啊？”

杨志强不假思索地说：“你当个大学老师，一辈子，也没攒住几个钱，现在我好歹有一家公司，你先死了，我来厚葬你。”

我点着头笑。

那一天的傍晚，夕阳似乎落山的很晚，霞光把整个川江市都渲染的多姿多彩。文涛和张军的鬼魂也来到我的病床前，聊了很久，说起当年的那些事，我们忍不住相拥而泣。我们说，我们下辈子还要做兄弟，做亲兄弟，用同一个女人的子宫，冠同一个男人的姓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