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菲没在裁缝铺找到芳芳,也没在约定好的时间等到周娅娅。 而天已经黑下来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更要命的是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 “怎么没有黄包车呢?” 云菲站在路口四处张望,试图找一辆可以载自己回去的黄包车,但路上除了偶尔路过疾步奔跑的行人,压根没有一辆黄包车。 风夹带着雨吹到衣服上,云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躲在小小的屋檐下,向天一号求助:“你可以凭空变出硬币,应该也可以给我变一辆黄包车吧?” “黄包车没用啊,需不需要我再给你变一个车夫出来?” 得到天一号的回答,云菲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这样的话,是不是点金会很贵啊,你先告诉我需要多少钱吧,我考虑一下。” “考虑你个鬼哦,多少钱也变不出来。”天一号的声音异常无奈。 “姐姐!姐姐!” 后背一阵阴风刮过,甜甜的稚~嫩声猝不及防地从身后的弄堂口传来,云菲吓得抖了一个哆嗦,这个时候,该不会是…… “你连我都不怕,还怕鬼?” 天一号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一下就提醒了云菲,没错,她连大脑中的声音都不害怕,还怕什么鬼? “真的是你啊,姐姐!” 一只冰凉的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云菲的胳膊,云菲还是下意识地一惊,强忍着镇定慢慢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你!” 云菲认得这个孩子,就是那天在面摊说要做自己弟弟的小孩,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小孩却没有察觉到云菲的心思,而是跟着往前进了一步,笑嘻嘻地将手里的伞递到云菲跟前。 “伞借给你吧,姐姐。” 云菲看着这把旧到手柄的漆都剥落的伞,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她有些别扭地推开伞:“不用了,我等雨小了再回去。” 她倒不是嫌弃这伞太破旧了,只是她注意到这伞虽然很旧却很干净,小孩一定很爱惜这把伞,看他这样子估计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过是请他吃了一碗面,又怎么好意思拿他在意的东西。 “姐姐是在找人吗?”小孩很聪明,不过云菲并不想和他走的太近,一旦关系亲近了,自己也舍不得丢下他不管的,所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恩。” 小孩听到云菲的肯定后,很是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姐姐要找谁可以告诉我喔,这里的人我全部都见过,连他们住在哪里都知道!” “真的?那你今天有见过赵晓芳吗?”云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出来,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开口,便被云菲紧紧地抓~住了手臂,激动地追问,“真的?你看到她去哪了?!” “被张大才的妹妹接走了,说是要一起去买明天用的东西,还说家里太远了,怕耽误了明天的时辰,所以网上就在她家里住着,明天直接从她家迎亲。” 小孩的眼神很纯真,不像是骗人,云菲沉吟了一下,追问:“那你知道张大才妹妹家在哪里吗?” “知道!就在张大才家附近,走过两条胡同口子就到了!” 在云菲的央求下,小孩同意带着云菲往张大才妹妹家走去,云菲打开小孩的伞,意外发现伞内部竟然画着一副碧蓝的天空图,而且伞骨根根坚硬有力,以她精锐的眼光甚至可以断定,即便在这个年代,这把伞也价值不菲。 “这伞很有意思啊,哪来的?” 云菲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孩的声音却听上去有些难过:“听附近的人说,我的妈妈不是江南人,她把我生在这里就跑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噢,对不起啊。”云菲虽然想过小孩的身世很苦,但真的听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于心不忍。 “没事的,我都没见过她,才不会为她难过呢!”小孩笑嘻嘻地,云菲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崽崽。” “崽崽也很好听呢。”云菲怜惜他,对上他投过来的请求目光,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却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开口说收留他。 她来到这里只是一个意外,总有一天要回去的,那么到时候崽崽应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还是不要付出太多的感情吧,免得到时候离开会带着一辈子的牵挂。 崽崽也许是担心自己的诉求像上次那样吓到云菲,所以没敢再说,闷声不吭地往前走了一会,才抬手兴奋地指着面前这临水桥的两层老屋:“就是这里了!” 这风雨中飘摇的老屋和张大才的小别墅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云菲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怎么张大才不把他妹妹接过去一起住啊?” 崽崽没有回话,而是上前去敲门,里头很快传来一句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音:“谁啊?!” “大叔你好,我是来找芳芳的。” 云菲很有礼貌地说出这话,里头沉默了很久,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略微带着几分不耐烦:“芳芳说她要睡了,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我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现在就必须说!” 云菲着急地对着门缝大喊,里头的人却没有回话了,云菲贴着门缝又大喊了一句:“芳芳!芳芳!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 “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神经啊?脑子搭牢了啊?” 隔壁有人彭地一声打开了门,对着云菲的方向大骂,云菲吓得忙躲进了黑暗里,芳芳看样子是铁了心不理会自己了。 她知道这里的习俗是第二天大清早就要迎亲的,她要是现在回家,第二天肯定赶不上,而且一来一回也很费时间,倒不如今晚就在这里凑合着过一夜吧! 听到云菲这个主意后,崽崽非常痛快地表示愿意陪云菲一起等天亮。 弄堂里的风厉害地很,云菲几乎是一夜未眠,倒是崽崽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睡着了,云菲担心崽崽着凉,一直举着伞给他遮风。 其实她很担心芳芳,一般人如果真的要结婚,怎么会愿意迎亲的地点改在别人家?这可是大忌,云菲总觉得芳芳是被胁迫的,而且她觉得这件事云菲的父母肯定不知道,许在成也不知道! 那么芳芳想要在拿到册子之后逃跑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了,她只能成为张大才的新娘。 “彭!”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云菲浑浑噩噩的思绪敲醒,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还没完全亮,没想到张大才这么早就来了,她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否则就真的赶不上了。 不过…… 这种情况下,云菲也没有办法可以接近芳芳啊,芳芳完全就像是囚犯,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更别提走过去和她说一句话了。 一身新郎服的张大才带着花桥出现在眼前,这衣服的材质和版型真是没话说,难怪是做裁缝的,云菲悄悄地躲在后头也不敢现身。 在一番闹腾的气氛下,芳芳终于穿着一身嫁衣从老屋里出来了,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芳芳的脚步似乎有些牵强,只不过头被红布罩着,根本就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云菲扫了一眼人群,果然没有看到许在成的身影,想来,如果今天许在成要截胡,一定会去芳芳所在的大庆村,等反应过来再赶过来,应该来不及了。 “姐姐是要搞破坏吗?” 崽崽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云菲,云菲看着他眼中的好奇,有些哭笑不得,忙解释:“我和新郎没有关系!我就是心疼新娘,新娘不想嫁给新郎。” “那她为什么要嫁给新郎?”崽崽好奇地继续问。 “因为她……哎呀,这件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了,反正新娘喜欢别人,想要嫁的也是别人。”云菲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随便说了几句。 崽崽眨了眨眼睛,凑到云菲耳边:“姐姐,我有办法!跟我来!” 云菲不知所然地跟着崽崽一路往前,越往前走,云菲越觉得不对,她觉得这儿的味道实在太重了,直到崽崽停下脚步,云菲才看到了猪圈。 “来这干什么?” 云菲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鼻子不想说话,崽崽笑嘻嘻地说:“我们把猪粪倒在桥上,他们的花轿就过不去啦!” “啊哈哈哈哈哈,好主意!”云菲觉得崽崽这孩子真是有出息,忙揉了揉他的脑袋,崽崽得到表扬后开心地挽起袖子,用铲子将猪粪全都铲到推粪车上。 细小的手腕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云菲很是意外,忙也跟着一起铲屎,随后两人合力推着一辆满满当当的猪屎车往花轿必经之路走去。 还有大清早的,桥上也没有什么人,两人赶紧地将猪屎倒下来,成堆的猪屎足足有手掌那么高,看起来非常地恶心,让人没有下脚的余地。 “姐姐,让开!” 崽崽大喊了一声,云菲忙躲到一旁,只见崽崽就近从居民门口拿来了泔水桶,哗地一下全泼在那些猪屎上,猪屎散成一堆,和泔水一起往桥下缓缓流动。 这座拱形的桥,一半便布满了污秽之物,臭气熏天更是差点让想要哈哈大笑的云菲晕厥过去,唢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赶紧撤了。 “欸,这怎么回事?” “谁那么缺德啊!在桥上泼屎!” “靠!炸我一身屎!是哪个杂种干的,给老子死出来!” “我&……%##!@……¥@*” 后面是一大段不堪入耳骂人的方言,云菲和崽崽蹲在角落捂着嘴不敢发出太大的笑声,最好笑的是前面几个拿着鞭炮的人,那鞭炮飞进屎堆里,把猪屎炸地满天飞。 张大才气地一张脸像关公,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丢人的事情,可到底是结婚,也不敢发太大的脾气,只是拿了几个铜板让拿鞭炮的人去河里打水洗桥。 “哗啦!” 一桶水下去,就冲走了不少猪屎,云菲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根本就拖不了多久啊,桥很快就会被洗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