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张大才家。” “滴,目的地张大才家,步行预计十分钟。” 这个时候天一号又不说话了,云菲到现在还摸不清楚他的脾气,奇奇怪怪的,当下也没把他的嘲笑放在心上,只顾着往前走。 张大才家就在街尾,是一幢半新半旧的小洋楼,这幢小洋楼和周围的中式房屋形成了巨大的对比,云菲没想到这张大才竟然这么有钱,连小洋楼都买得起。 “天天!天天快回来,不要跑到马路上去!” 妇人担忧的声音从洋楼门口传来,云菲带着惊奇往前走了两步,正打算探着脑袋看一眼,一个顽皮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直直撞在自己的大腿上。 云菲伸手扶了这小男孩一把,小男孩眼睛大大的,虎牙尖尖的,天真又狰狞地对云菲笑了一声,云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应该拥有正常人所有的喜怒哀乐,而不是这种奇怪又惊悚的笑容。 “让你不要跑出去你还要跑出去,快点回去,等会弄得脏兮兮,张老板回来又要骂人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气喘吁吁地扶着腰从大门出来。 张老板? 云菲试探着问了一句:“婶儿,这是裁缝铺张老板的孩子吗?” “是啊,就是张老板的儿子,闹腾得很。”中年妇女满不在意地说着,伸手就要拽过天天往里走,天天非常不情愿地扭动身体想要甩开中年妇女,却因为力气太小没有挣脱。 他发觉自己挣脱不开的时候,一张脸刷地就变了,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里是一个七岁不该有的愤恨和痛恨,云菲对上他的目光,后背都忍不住发毛。 “走!别再闹了!” 中年妇女强行将天天往洋楼拉,天天猛地一口咬在她手背上,用力撕咬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头野兽,妇女脸色痛苦,连连叫唤,一只手拼命拍天天的脑袋想让他松口,却不想天天越来越用力。 云菲见状迅速上前帮忙,在天天的咯吱窝挠了两下,终于让天天短暂性地松口了,中年妇女趁机将手随回来,手背已经被咬破了,牙印很深,依稀还有血迹。 “婶儿,这孩子怎么和其他孩子有点不一样?” 云菲不敢问得太直接,仍旧小心地试探着,只听中年妇女不耐烦地说:“这孩子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亲妈又走得早,可怜是挺可怜的,但是每天都给我惹是生非,要不是张老板给我别家三倍的钱,我才不伺候这祖宗!” 原来如此…… 云菲看着龇牙咧嘴的天天,也忍不住想要龇牙咧嘴,这道长真是满口胡言,自己怎么就轻易相信了他,在一个坑里栽了两次说出去实在是丢脸! “那张老板家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天天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管他吗?” “都死光了,早就没人了,张老板每天忙着做生意,也就我每天看着他了。”中年妇女说着反剪天天的双手,一边往门内推,一边对云菲说,“小姑娘,我进去了啊。” 什么儿子极其霸道,什么老夫人不赞成这桩婚事,江湖骗子不愧是江湖骗子,撒起谎来也是这样的不遗余力,云菲愤愤转身就想去找道长算账。 “你还要去?再被宰一顿?有意思……” 天一号的幸灾乐祸总是来得这么及时,云菲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的嘲讽,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提醒我!我现在真的觉得,你老大侮辱了挚友这个词,我看是损友差不多!” “我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一意孤行的,这可不能怪我,再说了,我也没不让你问我问题啊,只要给点金,什么问题我都能回答。” 云菲肺都要气炸了,她深呼吸了几回,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被激怒了,要做个无论岁月如何打击,都不动于心的静娴女子。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云菲加快脚步往张大才裁缝铺的方向走去,眼中满是坚定,她一定要让张大才打消这个念头。 裁缝铺里,就张大才一人,他看到云菲进来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姑娘,你的衣服还没做好呢,你放心,一周后一定做好给你送过去!” 平常衣服都是做好了买家上门来取,可张大才却说要送过去,可见云菲的杀伤力是多么的可怕。 “老板,我不是来收衣服的,就是想和你聊聊关于芳芳的事情。” 云菲发觉张大才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和警惕,于是脸上笑嘻嘻地上前,在柜台上用手托住下巴,一副要谈上几个小时的架势。 张大才目光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去整理另一边的布匹,显然是不想和云菲谈。 云菲远远地望着张大才忙碌的身影,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率直开口了:“老板你还有个孩子吧?芳芳跟我说过她不喜欢天天,她不想就这么年轻就做了别人的后妈……” “这些话,为什么芳芳没来跟我说?要通过你来传信?”张大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冷冰冰地看着云菲,云菲反应了一下,忙回应,“因为芳芳心里还是感激你的,所以不想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那你就告诉芳芳,如果她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就自己来和我说,让你来说算怎么回事?”张大才这一句话就堵死了云菲喉咙里的话。 云菲沉默了好久,才追问了一句:“如果芳芳亲口和你说不愿意和你结婚,你就会放过她吗?” “你这说的叫什么啊,什么叫放过?三年前,是她自愿签下契约的,我没逼她,芳芳要是真的对我无意,当初也没必要主动和我做这样的约定啊!” 云菲见张大才还蛮有自信的神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张大才继续往下说:“既然是契约,那就得遵守,你说是不是?不然当初立这个契约有什么意义?” “你这不是喜欢她,是利用她的难处威胁她,难怪张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好,连小洋楼都买得起。商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索取更大的利益,尽量不让自己的每一桩买卖亏本,是不是?” 云菲一针见血,张大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紧紧盯着布匹不说话。 他要是不喜欢芳芳,就不会在芳芳生病的时候大半夜爬进药店,被人抓住后打了个鼻青眼肿,他要是不喜欢芳芳,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包容着方方的坏脾气,独自去跟那些被芳芳得罪的买家道歉,他要是不喜欢芳芳,更不会容许自己为了留住芳芳用上契约这样阴险的招数。 “你不用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我把婚期提前了,芳芳也没有说什么,如果她真的足够无情,就不应该不拒绝我。” 张大才实在不愿意说下去了,报过一匹布就往里走,云菲见状忙喊住他:“张老板!你到底喜欢芳芳的心还是人?芳芳的心,你是永远得不到的,至于芳芳的人,好看的姑娘海了去了,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强行和芳芳在一起,痛苦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芳芳一个人,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张大才默然不语,沉重的背影似乎说不清楚他的情绪,云菲看着他再次抬脚走进里屋,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