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还真是什么都记得啊,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一条围巾的账她还要留着跟他算。
晚上两人便留宿在腾冲。
多年之前的那家匿红尘客栈早就不知所踪了,不过原来匿红尘客栈的原址建了一间清吧,连着旁边以前就有的酒吧和小咖啡馆有模有样地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当晚唐惊程和关略便入住在原匿红尘对面的一间客栈,客栈装修得挺有特色,硬件设施也不错,至少每个房间都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
入住后唐惊程便立即冲了一个澡,将一身黏腻的臭汗和尘土都冲尽,换了一条宽松的裙子和关略出去觅食。
当时已近夜晚,天色渐暗下来,两人在客栈门口的街上找了间特色的当地馆子。
关略点了几样清淡的菜,将菜单扔给唐惊程:“你再看看,想添什么自己添,省得以后说我小气!”
唐惊程咬着筷子噗嗤一声,其实这男人真挺小心眼。
她将菜单拿过去扫了一遍:“就这样吧,两个人吃够了。”
“真够了?”
“嗯,够了!”
她这几年收敛的不仅只是脾气,连着嘴刁的毛病也好了许多。
关略有些不大信地看她一眼,自己又加了一道汤,这才说:“好像没以前讲究了?”
唐惊程将嘴里的筷子放下。喝了口水:“嗯,若还像以前那么讲究,估计我在缅甸养病的时候早就饿死了。”
关略:“”
吃过晚饭后两人沿路从饭馆散步回客栈,街两边的一些小酒吧都开门营业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起来。
“看着比四年前热闹。”
“这几年腾冲旅游成了热点。”
中国人又喜欢凑热闹,一旦哪个地方火起来,全部扎推往那跑。
关略将自己身上的衬衣脱下来披到唐惊程肩上,突然问了个问题:“那次你是进的在这条街上的酒吧?”
唐惊程点了点头:“好像就在前面,要不去看看?”
两人走至那间酒吧门口,很小的店面,里面灯光调得很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关略磨着牙槽:“当时是你主动,还是那男的过来找你?”
“好像是他过来找我的吧。”唐惊程大概回忆了一下,“对,是他先跟我搭讪的,可能是知道我身上没多少钱喝酒,所以他过来主动要请我喝酒。
“结果喝着喝着就喝去了你房间?”
唐惊程瞪了一眼:“还不是你太小气就给了我那点钱,不然我也不至于为两杯酒就跟陌生人说话!”
转一圈她总有借口把事赖在关略身上。
关略刺她一眼:“你瞎啊。那种男人摆明就是在夜场里转门打猎的!”
每回想到她光着两条腿跟一男人单独呆在房间里,关略就恨得牙痒痒,辛亏她当时把邱启冠的骨灰盒放在床头柜上,大概邱启冠也不愿看她那么自甘堕落。
“行了行了,我瞎我找你!”唐惊程赶紧挽住关略的手臂,两人并肩而行,老街的石板路上投下一高一矮一双身影。
第二日关略是被客栈走廊里的脚步声吵醒的,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结果手臂扣过去扑了一个空。
旁边枕头上已经没人了。
“唐惊程?”
他干净套了背心和裤子下床,捞了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外面门铃响了。
他跑过去开门。
“好看吗?”
门外姑娘在走道上转了一个圈,情景仿佛若干年前,她也是这么兴匆匆地大清早出现在关略房门口,绕圈,问他一句“好看吗?”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面前的姑娘挺着肚子,而当年那个姑娘嘴里叼着烟。
关略抬手扶额:“好看。”
“谢谢!”
“又是对面照相馆租的?”
“当然不是!”唐惊程将手插在裙兜里,“这次来我可是带够钱的,走,陪我出去逛逛!”
“”
两人在附近小饭馆解决完了早饭,每人一份豆粉和一客点心,饱足之后便去逛老街。
老街似乎还是四年前的样子,早上游人也不多,晨雾里散着盛夏清晨的薄光,地上青石板上蒙着一层昨夜盖上去的露水,变得深黑发亮。
唐惊程就穿着那身“奇装异服”穿梭在人群中,关略有时候都纳闷她那四个多月的肚子是不是真的,怎么还这么有劲儿。
“嗨。还记得前面那家店吗?”唐惊程指着不远处的那家店面,门头似乎已经换了,但里面的摆设还是老样子。
关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那间卖当地工艺品的小店。
“进去看看!”
唐惊程率先走进去,关略跟在身后。
店里还是很乱,墙上,柜子里,从上面挂下来的绳子上,到处都是各色玲琅满目的工艺品。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店里就寥寥两三个客人,两个小姑娘模样的店员也没心思招待他们,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摆弄着手机。
没人招待反而好,唐惊程在拥挤的小店里自由穿行,一会儿戴戴这个,一会儿又试试那个。
关略不动手,跟在后面就由着她去,却见她在一排挂件的柜子前面停了下来。
关略走过去。
柜子里是五颜六色的珠子,旁边用小纸片写着什么“蜜蜡”,“沉香”,“珊瑚”之类的名词。
“喜欢这些?”
唐惊程点头,从里面挑了一串挂到自己脖子上,可能觉得不好看,又换了一串,换到第三串的时候终于有店员走过来。
“小姐,您是不是想买珠子?”
唐惊程应了一声:“不知道哪种合适?”
“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吧。”店员拿了一串黄色的珠子在手里,“这串是蜜蜡,琥珀的其中一个品种,佛教七宝之一,有驱邪保平安的作用,而且长期佩戴还能提神安神哦”
“还有这串是小叶,质地坚硬,但上面有常年不散的香气,现在女孩子佩戴的也很多哦。”
“那还有你右手边那串,那是千眼菩提,有”
店员热情地给唐惊程介绍了一遍,唐惊程拧着眉想了想,拎着自己挂脖子上的那串。
“这是什么?”
“粉晶,不过似乎不大适合您戴了。”
“为什么?”
店员看了眼关略,又看了眼唐惊程明显隆起的肚子:“您看您应该是怀孕了吧?”
“嗯,难道还有说法?”
“有啊,粉晶又叫爱情石,一般都是单身女孩子买来招桃花用的。”
“真的?”
“对,确实有这说法!”
唐惊程当即咬了下手指,店员笑容满面:“所以说这粉晶不适合您。要不还是看看蜜蜡吧,要是您觉得这串成色不行,我给您去拿串更好的。”
关略在旁边一时也没搭话,他不懂这些,只是随手拎了拎柜子里的各色珠串,也觉得就蜜蜡最合适,主要是蜜蜡有宁神保平安的作用。
“那你去拿串好一点的。”
“好咧!”店员摸了钥匙准备去拿,结果却被唐惊程喊了回来。
“不用拿了,就这串吧。多少钱?”
店员愣了一下:“您真要?”
“真要啊,就说多少钱吧?”
“那便宜给您,九百!”
“六百吧,图个吉利!”唐惊程拍了拍旁边的关略:“问他收钱!”遂喜滋滋地戴着那串可以招桃花的粉钻走了,关略站在原地一脸黑沉。
“回来!”
唐惊程哪管他,转眼就已经走出店门。
关略想去追,后面两个店员将他扯住不放:“诶!先生,你钱还没付呢!”
关略气得磨了磨牙根,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等关略付完钱出去,唐惊程已经跑得没影了。
关略急得在周围跑了一圈,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听到身后有人喊:“喂,我在这!”
他转身。
晨光乍起,唐惊程站在一间小店门口,身后是斑驳的白墙和裂开几条缝的木门。
她一袭白衣麻木红裙,半长不短的头发编成了很多根鞭子,额头从发顶坠了一小块银饰下来,就那么斜着身子靠在木门上。双手往后背着,胸前挂着那串刚买的粉晶,粉晶下面还挂着一样东西。
那一恍惚间,刹那光影。
许多年前唐惊程似乎也穿着这样的衣服游走在这条古朴的老街上,背靠陈墙旧门,透过晨光在呼唤他。
“喂,我在这里!”
关略走过去。
唐惊程被光线照得半眯了眼睛,嘴角蓄着笑,直勾勾地看着关略:“怎么样?”
关略眼色恍了恍,伸手过去捞起她挂在粉晶下面的那把匕首,刀套上镶这许多碎玉。
“还留着?”
“一直留着!”
关略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唐惊程的下巴:“好姑娘!”
两人在腾冲逗留了三天,两天用来四处逛逛,最后一天留在客栈修整,毕竟唐惊程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连日奔波怕她身体吃不消。
只是临行前上午,关略又陪唐惊程去了一趟银杏村。
村子还是老样子,游客很多,但丝毫不影响当地村民的安乐和宁和。
也去了之前苏霑送给唐惊程的那间院子,只是院子已经进不去了,门口贴了封条。
院子后面的那条河还在,河上搭了一座小木桥,可以供游人通过,可能是因为那座桥的缘故,河对岸原本没开发的村子也已经成为了景点。
短短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这个世界都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