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你家新媳妇长得真俊,又懂事,丞军这孩子有福了。”老李乐呵呵的看着苏湄的背影,对傅爱国说了一声恭喜。 听到人家这样的话,傅爱国原本就乐呵呵的脸上更加抑制不住笑容,今天虽然傅丞军并没有在家,傅家也不缺喜气。几个人把东西都搬进去后,傅爱国挨个发了喜糖和几袋回礼,这才把人送走。 “以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和爸说,你妈走的早,有些东西,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顾不上。”等到苏湄从后院回来,傅爱国敲了敲烟杆子,说道,“你娘家那边,自己有个分寸。” 说着,傅爱国又拿了一个红封塞给苏湄。道了谢后,关上门后,苏湄打开了红封,里面是零碎的一些散钱,数了数,一共有一百多。 这家人,脑回路有些奇怪呢。苏湄摸了摸红封,把钱整齐的放了回去,然后压在枕头底下。 傅家的聘礼和礼金,一分也没有让苏湄带回来过。她原以为这家人再好,多少也会有些膈应,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对此事无动于衷,甚至又给了她一个红封。 索性是她来到了这里,若是原来的苏湄,只怕以后被娘家拖累了,让这么好一户人家都要厌恶她了。 “成大事而不拘小节,古有韩信忍□□之辱……”摸着冰凉的玉,苏湄满怀心事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在鸡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你可真懒,人家早就已经起来出门了。”听到苏湄起床的声音,小人参凉凉的说道。 穿好衣服,一把打开窗户,让阳光和风一起进来,苏湄伸了个懒腰:“我懒,可是人家愿意养着我。” 瞬间觉得万箭穿心的小人参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所在箩筐了,时不时传来抽泣声。苏湄打开布,看到小人参头上的红果果随着他的抽泣一动一动的,不由一阵笑出了声。 “你怎么委屈上了?”苏湄点了点他的红果果,笑道。 “你都有人愿意养,想到过去我还要辛辛苦苦的翻山越岭,就为了活下去……”小人参哭哭啼啼的,就差没有那一块帕子给自己擦擦眼泪了。 “以后不说有我养着你了吗。”苏湄笑着,把他给捧了出来,“你别怕,我不会把你丢掉的。” “你还想丢掉我?!”一听到苏湄的话,小人参就炸起来了。 她竟然还想丢掉他!不知道从她抓住他以后,这辈子都要对他负责了吗,想要丢掉他,这简直就是始乱终弃!小人参恨恨的盯着苏湄,就差张嘴咬她了。 点了点小人参的触须,苏湄叮嘱了几句不能让人看到的话,拎着箩筐就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她要趁这个时候把药都给晒好了,顺便再把院子给整理一下。 经过厨房的时候,苏湄看到了灶台上还放着糙米粥和面饼,心底一暖。这家人微不足道的举动,足够打动人心。 苏湄没有浪费他们的一片心意,把留给她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苏湄把预定的几件事做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傅爱国和傅志齐已经从田里回来了。把午饭端上桌,苏湄擦了擦手,给两人倒了水。 一回家就有饭吃,两人别提多高兴了,连连夸奖了苏湄能干后,父子两都埋头吃饭。 看到他们不嫌弃她烧的饭,苏湄喜笑颜开,自己也端起了碗吃饭。 吃完饭后,傅爱国又出门做事去了。傅志齐则是在家里看书,准备着高考。 “你还是个读书人?”苏湄看到傅志齐坐在院子里认认真真的看书,站到了边上,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 书上的字大多缺笔少画,只是有着大概的形状,她还能看的懂。有这些字堆砌成的句,对苏湄来说并不是很难懂,看得多了,竟然觉得这里的话虽然粗鄙,却也有一番道理。 傅志齐见苏湄对自己的书十分有兴趣,就把书给了苏湄:“嫂子喜欢看书?” “尚……还可以吧。”接过书,苏湄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借我瞧瞧,两个时辰就还你。” 傅志过给苏湄的是一本语文书,这个时候的语文书上,不是写董存瑞炸碉堡的文章,就是毛爷爷写的,奇怪的是,苏湄还看的来劲儿,那些进过夸大的手法写下来的书,可比她那时候悄悄看的小人书还来得精彩。 摸了摸尚新的书页,苏湄看的意犹未尽:“好看,可惜短了些。” “还有别的书吗?”拿着语文书归还的时候,苏湄忍不住去看傅志齐面前的桌子,希望能找到几本和这个一样好看的书。 被苏湄热切的态度惊到的傅志齐摸了摸鼻子,从里面挑选了一本时代英雄故事:“这本写的是抗战时期的故事,不知道嫂子感不感兴趣。” 高兴的接过书,苏湄道了谢就回屋看书了,哪里还注意的到傅志齐的问题。 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莫过于抗战改编的故事,根据真实发生的事件,再穿插入百姓所期望赋予的夸大,形成了这一本本故事汇。 只要有人类,战争就不会消失。 这里的战争,比她所经历的,远远要残酷的多。摸了摸书脊,苏湄叹息。只要有战争,就会有壮烈牺牲的勇士。 “傅丞军……”苏湄忽然想到这个村子里,她所听到过的当兵的,只有傅家的这位了。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见到的那位。 如果真是如此,以后可就热闹了。 “喂,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小人参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苏湄坐在窗边看书呆,喊了一声。 “没有,你有什么提议吗?”苏湄咧嘴一笑,“如果有,可不要客气。” “你都不给我点好处,我给你什么提议?”小人参哼唧哼唧的爬到了坐上,翘了个二郎腿,表情有些得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小人参的全身,逗的他咯咯咯直笑。 “说不说?”对付这样的人,苏湄有的是办法,何况人参? 小人参笑的直接躺在了桌上,好一会儿才喘过气。 “照现在的发展,你不如去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了,就能融入这个社会,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小人参呼呼的顺气,说道,“而且,你那个奶奶,就是要你弟弟苏楠读书,希望他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听完小人参的话,苏湄坐了下来,抚摸着桌山的书,陷入了沉思。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约束和凡俗礼节,不然当年也不会离开京城,远走他乡,最后在龙门定居。 而现在,小人参的话,就是让她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我会好好考虑的。”许久,苏湄点了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还弹了一下小人参,“一会给你带吃的。” “我还是要那个葡萄!”见苏湄要出门了,小人参连忙在她背后喊了一句。 在前院劈材的傅志齐忽然看到边上的脚,吓的一个机灵,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上的斧头和木块都掉在了地上,就差没有连滚带爬的跑了。 “嫂子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等看清楚来人,傅志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抱怨道。 这就算没有声音?苏湄怀疑自己发出来的脚步声可能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在劈材?”捡起了地上的柴禾,顺手将它立在了桩子上,眼睛又看向了边上被劈的细细的一条条的柴禾,苏湄问了一句。 傅志齐提起斧头劈了下去:“是啊,南边气候湿润,木材也容易发潮,批一些起来,和枯草一起堆高一些,到时候也可以用。” “倒是。”恍然大悟,苏湄眨眨眼,这里的天气,的确要比北边的湿润许多,“要我帮你吗?” “粗活我来就是了,嫂子要是不介意,可以准备晚饭。”说着,傅志齐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中午才发现,嫂子烧的饭好吃,比哥以前带我们去吃什么饭店的还要好吃。” 这话在苏湄耳朵里,可算得上顶顶的好话了。熟识她们家的人,哪个不夸她的手艺得到了她母亲的真传。 “那还不简单。”微微一笑,苏湄转身就去了厨房。 看了一圈,厨房里除了几块猪肉,就只有土豆青菜这类。苏湄颠了颠手里奇形怪状的土豆,好在待着的这些日子,这里的蔬果她都认识的差不多了,不如一时半会儿的要她下厨,恐怕什么也烧不出来。 利落的处理了这些菜,排排放好,烧灶,下油热锅,然后下料,下菜。 傅爱国回来的时候,苏湄正在厨房里如火如荼的烧着饭。 “志齐,过来一下。”傅爱国没有惊动苏湄,放下东西后,对傅志齐招了招手,让他和他过去。 走到后院傅爱国一脸严肃:“你嫂子现在已经过门了,等到你哥下次回来,咱们就把家给分了。” “爸?”傅志齐一股脑的把智商都放在了读书上,除了基本的男女之别,根本想不到什么弯弯绕绕。 “你哥长年不在家,现在和你嫂子也没见过面。你妈也不在了,和我们一起,到底不方便。”傅爱国摇了摇头,示意傅志齐不要说话,“你大嫂不计较,不代表村里不计较,要知道,人言可畏。” 听闻傅爱国的话,傅志齐陷入了沉思。 一家人住在一起也要被嚼口舌?女人只要和男人说几句话就是荡、妇?有了交流就要浸猪笼? 这个年代的人,对女人总是太过严苛,世俗的狭隘,害了多少女人。 “我知道了,爸,等哥回来,我们就分家。”傅志齐想了好一会儿,开口,“不如我现在搬到前院住?” “也好。”傅爱国点了点头,拍了拍傅志齐的背,“好小子,你也长大了。” 等到父子两谈完回来,苏湄已经烧了一桌子的菜端出来了。 “嫂子,厨房里不是还有蕨菜吗,我挺喜欢吃那个的。”傅志齐麻溜的夹了一块土豆,一边吃,一边问。 苏湄侧目,忍不住问:“喂猪的你也吃?” 顿了一下,傅志齐尴尬的笑了笑:“前人还吃过树皮,吃点蕨菜,应该没事。“ 奇怪的爱好。苏湄挑眉,也不接话,沉默的吃着晚饭。 这时候的人们,并没有多少夜间活动,吃了晚饭后,大多是回屋休息了。苏湄洗了碗,拿着篮子到后院摘了些葡萄就进屋。 “葡萄可以给你吃,那你告诉我,大学,可是那时候的太学?”苏湄把葡萄抱在怀里,没有立刻放下去。 “是的是的,快把葡萄给我。”小人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葡萄,嘴上胡乱的回应。 “那你告诉我,这儿,可还有弘文馆,崇文馆?” 小人参跳了跳,有些不满:“帝制都没了,哪来的弘文馆,崇文馆。快把葡萄给我。” 把葡萄摆在了小人参面前,苏湄有些怅然若失。这里的改变太大了,千年的时间,就能把这片黄土地,改的面目全非。 这个小人参虽然有时候不着调,可那些建议,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反驳。既然过去已经回不去了,就只能融入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拘泥过去,不必等到百年后入土,她现在恐怕就要郁郁寡终了。 何况,这个傅丞军,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你告诉我,我这个年纪,应该读什么学堂?”苏湄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拨弄着小人参头顶的叶子,问道。 嘴里还嚼着葡萄,葡萄汁还顺着它的嘴角流下,然后呲溜一下,又被吸回去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高一?”小人参咽下嘴里的葡萄,打量了苏湄一眼,“你有十六了吧。” “这具身体,还有三个月十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苏湄回想了好一会儿,有些开心,“那我这不是,占了便宜,原本我都二十二了。” “啧,老婆娘。”听到苏湄原来的年纪,小人参嫌弃了一下,转头又扑到葡萄篮里面,继续享受自己的美食,“你的小叔子读了第二遍高三,你可以先到他那里学习,然后再让你公公给你报名。” “你要是不乖一些,就不要怪我这个老婆娘把你卖出去。”苏湄直接将整篮葡萄连带小人参都给塞进了柜子里,拿了锁,直接锁上。 关好了门窗,苏湄伸了个懒腰,开始宽衣解带。 顺带,连短短的背心也给脱了。换上睡衣的时候,苏湄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躺在床上,拿着把小扇子,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南方的天气虽然没有大漠热,可是带着湿漉漉的闷热,经常能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索性现在也是夏末了,过了秋季,再熬过秋老虎,日子也渐渐能凉快起来了。 可怕的是,苏湄还没想到,南方的冬天,更不好熬。 一夜好眠。 天尚未亮,苏湄就早早的起来洗漱,在后院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端了水到屋里擦了一下,再出来,已经鸡鸣啼晓。 村里的人总是特别勤快,在苏湄做早饭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背着锄头去田里了。 还有那些背着书包的,趁着黎明走在小路上的人。 “爸,我想读书。”吃早饭的时候,苏湄提了一句。 傅爱国竟然不惊讶,还一脸赞同:“是该读书,你以前有没有读过。” “自己有看过书。”苏湄想到这具身体以前没有读过书,顿时有些心塞。 好在村里都忙着农耕赚钱糊口,谁还去了解谁家小姑娘喜欢看书呢。 没读过书,看过也不成问题。 傅爱国亦想到了苏家不会出钱给苏湄读书,放下饭碗,起身就走了出去。 这下子,苏湄也放下了碗。该不会,那句话说错了,让傅爱国生气了?苏湄敛眉,回想了一下。 傅家虽不是大富大贵自家,可这两天的接触下来,待人真诚,傅志齐又喜好读书,大约是,苏家以前的作为,让他看不过眼吧。 “这些书是志齐以前的,你没接触过学校的书,先拿着看看,要是有问题,可以问问志齐。”没多久,傅爱国就抱着一大叠书进来,放在了边上的桌上,对苏湄说道,“眼看着快要开学了,要是没有问题,我就带你去村里的初中报道。” “不能上高中吗?”苏湄有些疑惑,小人参不是说,她这个年纪能勾上高中了吗。 只要能通过考试,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还没接触过,要是直接上高中,太吃力了。”傅爱国自然知道苏湄不了解学校机构,耐心的解释,“如果你能通过考试,高中自然也没有问题。” 苏湄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没有执拗的想要都高中。 可能是傅爱国提点过两句,早饭过后,傅志齐没有跟着出去,而是留在家里,在前院看书。 抱着一摞子的书进屋,拿着从傅志齐那里拿来的碳写笔,认认真真的开始看书。 自小就喜爱九章算术、辑古算经还有僧一行的大衍历,这些数学,在苏湄眼里并不算什么。 只是那些外文,坐实让她看的头疼。 揉了揉额角,苏湄觉得眼睛都快要花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外文,她一向不喜,何况那时候,她见到的传教士个个牛高马大的,金头发,绿眼睛,天天念叨什么My god。 花了几天的功夫,苏湄才把这些书给看完,只留下几物理化学和政治书,还放在桌上。 就连一向喜欢和苏湄对着干的小人参,也不由的感叹苏湄的毅力。每天一大早起来就习武,然后就是看书,看书,看书,一直到深夜。 “嫂子,要不明天让爸带你去初中看看?”难得看到苏湄出来,傅志齐放下书,提议。 苏湄揉了揉眉间,摆手:“我看的差不多了。” “那里还有一些高中的书。”傅志齐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苏湄是在逞强,“嫂子别担心,初中大多是和你一个年级的女孩子。” 一说到这个,傅志齐忽然想起来。他哥都二十七了,嫂子才十六,这简直就是老牛吃嫩草!还是未、成年的嫩草! 越是这么想,傅志齐就越觉得自己哥哥不是人,全然忘记了,人家现在根本不知道家里最后还背着他定下了这个妻子。 “没事,除了……物理化学,其他的以前都学了一些,下午还要麻烦你给我讲讲这些。”拉过边上的凳子坐下,苏湄拨弄着盆子里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麻烦,不麻烦。”傅志齐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对苏湄解释道。“我这是在搓麻绳,拿去给厂里,一个两毛。” “除了这个和农作,一般家里还有什么赚钱的途径吗?”苏湄从来没有搓过麻绳,又不想浪费了那些材料,也就收回了手,没有再去碰。 傅志齐搓好了一个麻绳球,整齐的摆在了边上的框子里,继续搓下一个:“还有造水库的,背一筐石头两块五毛钱,不过家里没什么人,我们就没去,有时候家里闲了,爸会过去背。” “原来如此。”苏湄恍然大悟。 看来现在还没有全面发展起来,很多家庭只能依靠劳力生活。 “那,学堂……学校要交的钱,会很多吗?”想到这处处都要用到的东西,苏湄颇为头疼。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金钱的重要性。 “不会,嫂子你放心,家里肯定有你读书的钱。”傅志齐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苏湄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模样。 傅志齐根本没有底气说这个话,初中学费一学期就要两百,家里每个月的收入最多只有三百,还有日常开支,他也要读书,刚刚给哥哥娶了媳妇,也花了不少钱,他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钱给苏湄读书。 只是傅志齐不知道的是,傅丞军回来的时候,还塞了五千给傅爱国。 国家怎么可能会亏待一个为他建功立业的军人。 “如果不读书,能不能直接参加高考?”苏湄又问。 小人参对她的建议是参加高考,考上大学,可没说她非要一步一步的考过去,如果能一步到位,何必再浪费那些力气。 “嫂子,高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傅志齐摇了摇头,劝道,“我知道你想读书,但是也需要打基础,一步一步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戏。 “我有分寸。”苏湄也没有强硬的表态。 等到晚饭结束后,傅爱国叫住了苏湄。 “家里的事不用担心,要是想读书,就读,别勉强自己。”傅爱国现在对这个懂事的儿媳妇颇为头疼。 懂事持家是好事,可是因为懂事事事逞强,那就够让家长头疼的了。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傅志齐和这个大家长说了什么,才让他贸贸然的过来找她。 大家长肯定没有小弟来的好糊弄,苏湄真假掺半的解释:“爸,那些书的内容我以前就会了,所以就想着,不在初中浪费时间。” “我以前就喜欢看这些书,常常到表姐家偷着跟表姐学,除了英语,其他都跟的上。”好在苏母还有一个学习好的侄女,和苏湄的关系也还算可以。 就是那个表姐思想先进,不太喜欢苏湄逆来顺受的性格,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也就和苏湄断开了联系。 “既然这样,我带你考试,如果学校愿意收你,那就直接上高中。”傅爱国松了口,说完就让苏湄回去。 等苏湄进了房间后,傅爱国点了一支烟,站在葡萄藤下。 这下好了,几个孩子都不省心。 第二天,傅爱国带着苏湄去了镇上的高中,找到了校长。 “哎呀,这可不怎么好办,不如这样,让这孩子先考试,总成绩达到四百分,就让她插到高一。”校长和傅爱国以往有些情分,难得见傅爱国有求于他,也没有拿乔,算是答应了这事。 至于能不能考上,那就要看苏湄自己的本事了。 他开了这口,只要这孩子能考上,基本就等于成了。 考试科目六门,数学120分,语文120分,英语100分,政治100分,物理100分,化学100分。四百分,算是比镇上分数线还要低十几分了。 苏湄记忆力好,就算以前从没接触过物理化学,连懵带背的,考个及格还是可以的。 考完后,校长留着傅爱国和苏湄在办公室喝茶,那几分卷子也拿去让老师批改。 半个小时后,负责批改卷子的赵老师拿着试卷回来了。 “这个同学基础很扎实啊,就是物理化学比较薄弱,”赵老师把手里的试卷摆在了校长的桌上,瞧着有些兴奋,“要是薄弱科目拉上来,肯定前五。” 校长翻看了一下试卷,点了点头:“的确,物理化学不是很好,这样,苏同学就插到赵老师的班吧,你教的化学一直都很好。” “好的。”赵老师显然也十分喜欢苏湄这个学生,自然快速的应了下来。 安排好之后,赵老师带着苏湄先去熟悉了位置。 “后天开学,你记得早上七点二十之前到,一个学期学费两百三,学校有食堂,你也可以自己带。”带着苏湄熟悉了一圈后,再去了教室。 听到这个学费,苏湄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她的聘礼也只有五百,这里光光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两百三。她忽然想起了苏奶奶的要求。 傅家供苏楠读书。 苏奶奶就像是吸血鬼,无时无刻不想着从苏湄身上吸血。 苏湄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早晚都得收拾,总不能以后留着,让她祸害傅家。 “你的化学物理平时在家里也要好好补补,这几本书,你要是有看到,就买来做做看看。”收好了学费后,赵老师撕了小半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书名。 “谢谢老师,我会去买的。”苏湄接过纸条,对老师微微鞠躬。 赵老师笑呵呵的摆摆手,送苏湄和傅爱国到了楼下,这才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赵老师很开心?”同办公室的老师端了杯水回来,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赵老师这会儿乐呵呵的坐在那里整理资料,随口问了一句。 “来了一个插班生,底子不错。”赵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难得遇到这么一个。” “能让赵老师这么说的,肯定是相当优秀的学生。”压根就没见过苏湄的老师应了赵老师一句,没有接着说下去。 走出学校后,苏湄点了点脚尖:“爸,我去那边书店看看。” 她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些钱,就是为了来镇子上的时候买点东西回去。 既然正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她就可以放下心去看看了。 大白天的,镇子上治安也不差,傅爱国想了想,又给了苏湄十块钱,让她逛完后到学校边上的邮局找他。 原本拒收十块钱的苏湄看到傅爱国关爱后辈的眼神,苏湄默默的收回了嘴里的话,攥着手里的钱,去了闹市。 说是闹市,可没有赶上逢年过节或者赶集的,街上也没多少人。苏湄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罗雀的书店,几步走了过去。 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需旋转着,老板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衬衣,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坐在柜子前翻看着。 听到脚步声,老板连头也没抬,随口说了一句随便看。 苏湄看了一圈,赵老师推荐的书,这里也只能找到几本,取下了那些书后,苏湄走到了老板面前。 “老板,有没有这几本。”苏湄敲了敲柜台,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了老板,询问。 瞄了一眼,老板合上报纸:“谁给你推荐的。” “我的老师。”没打算多说废话的苏湄接过老板给她找出来的书,付了钱,抱书就走。 老板也不在乎苏湄的失礼,坐下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买了书后,苏湄犹豫了一下,原本想去邮局的脚,转而又向对面的服装店走去。 “小姑娘,买衣服吗?”店老板是一个极美丽的年轻姑娘,二十五岁上下,一身金丝绣成的黛青色旗袍,一举一动间,韵味浑然天成。 抿唇摇了摇头,苏湄开口:“我想,想卖些花样子。” “什么样的花样子?”老板娘巧笑倩兮的模样,让苏湄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再大一些,都会惊扰到她。 从布袋子里拿出随手画的两张花样,交在了老板娘的手上。 “这花样倒是好看,只是不太适合绣在旗袍上。”看到苏湄给的花样子,老板娘倒是有些爱不释手,“不如绣成帕子,首都那些夫人倒是会喜欢。” “掌柜的要是还需要,我们可以长期合作。”苏湄见老板娘的模样,加深了笑意。 老板娘一听,就知道苏湄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没有急着开价格:“你能确保有新花样吗?” “一月三幅。”苏湄点了点头,“毕竟这东西,贵精不贵多。” “说的倒是,那你想怎么合作。”对这个年幼的生意人,老板娘少了一丝咄咄逼人,多了一丝温和退让。 “我想,到时候绣品卖出去,你六,我四。” “掌柜的虽然出了人脉,人力,布料,但是花样子来之不易,我要四,应该不过分。” 说着,苏湄微微仰起头,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看着好不喜人。 老板娘瞧着也十分喜欢苏湄的模样,摸了摸坐上的花样子,也没有多犹豫,直接就答应了苏湄的要求。 “到时候我们每月一结,等你下次送花样子过来,我再给你结。”老板娘心底其实对这个绣品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见苏湄一副骄傲的模样,自然不想打破她的自得。 左右不过是几块绣帕,绣好了若是卖不出去,她留着自己用也是可以的。 谈好了这事之后,苏湄又在街上买了布、绷子、秀线,开开心心的去邮局找傅爱国。 正在邮局寄信的傅爱国刚一回头,就看到苏湄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连忙走了过去,接过了一大袋。 “我买了这些,还剩下七块钱。”说着,苏湄就把手里找回来的零钱都塞给了傅爱国,“爸,你拿着。” “你自己拿着就好了,爸也用不到什么钱。”傅爱国没有拿回零钱,拎着东西大步往前走,“我刚刚给丞军寄了信,让他早些回来,和你见个面,摆酒席,然后分家。” 走路的步子一顿,苏湄有些疑惑:“分什么家?” “家里每个女眷,丞军长年又不在家,你现在也没办法随军,分了家,避免村里的闲言碎语。”傅爱国叹了口气,显然是了解过那些闲言碎语的恐怖。 张了张嘴,苏湄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 少分一些给她?这里的一切压根就没有属于她的,她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别分家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她更加说不出,说实话,她现在还没有到年纪,没有上傅家的户口,根本算不了是他们家的人。 苏湄目前能做的,只有沉默。 回到家后,苏湄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回了房间。 她打小对女红就不喜爱,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为了钱财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什么时候轮到她都不知道。 先用剪刀剪下了一块帕子的模样,然后画上花样,固定在绷子上,穿针引线绣花。 她也不算是没有天赋,起码描了花样子后,她还能绣出一朵花来。 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时间过的总是特别的快。苏湄还没修好一朵花,傅志齐就过来敲门,让她去吃午饭。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苏湄放下绷子,重新穿上外套。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可能是怕天气太热,让苏湄没有食欲,傅爱国还特意多做了一盘拍黄瓜。 “对不起,爸,还要您做饭。”说到这里,苏湄十分羞赧。 ‘嫁’过来这么久,还要公公和小叔子时不时的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懒。 傅爱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苏湄毕竟年幼,在他面前,就跟自己的小女儿一样:“就一顿饭,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