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王凝之行走的动作顿了顿,清冷的神色,丝丝无奈透露。 一只莹润如玉,泛着光泽的修长手掌,徐徐掀开车帘,王凝之的白衣墨发,清冷的谪仙姿容显露,原本嘈杂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 无论男女,都神往、迷离的盯视着,这个时候,没人舍得眨一下眼睛,天地间的一切,此时此刻,完全成了背景板! “继续前行。”王凝之扫视了一下四周,皱了一下眉,清冷一拂袖道。 车帘徐徐落下,遮住车厢中的一切,王凝之身形渐渐隐没。 四周哗然四起,不少人不甘心,尤其是娇贵的世族少女,几乎狂热一拥而上,口中不断叫着王凝之名讳,非要再见一面不可。 “五郎,我等甚是仰慕你,快快让我们一见。” “五郎……” “五郎……” 有了王凝之的命令,车队动了起来,三百银甲卫拦住人群,并开出一条道路,车子越驶越远,徒留下原地不少遗憾之声。 街道上,偏僻一角落,标注着陈郡谢氏徽记的驴车,静静把这一切收入眼底。 在王凝之车驾完全离开,不见踪影后,车内隐约传来说话之声,车轮才骨碌碌转动,离开此地。 “可查到郝神医的下落?”王凝之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回郎君话,尚无。”幻莲羞愧低下头。 王凝之放下茶杯,目光淡淡,悠远的遥望琅琊郡的方向,“母亲的病耽误不得,加派人手搜寻。” “是。”幻莲恭敬应声。 “郎君,另外还有一事。”芷妙语气略显迟疑。 “说。”王凝之简言意骇,修长泛着光泽手指,把玩着玲珑剔透的玉杯,两者都是极美,放在一起交相辉映,越发耀目,流光溢彩。 “郎君,刚刚得到的消息,陈郡谢氏,此次来到建康的是谢家三子谢玄。” “哦?”语调微微上扬,王凝之原本神色风轻云淡,直到听到谢玄这个名字,清冷的面容,起了丝丝波澜。 谢玄,陈郡谢氏嫡系三郎,也是年轻一代,唯一能与琅琊王氏王凝之齐名的人物。 其性也,不同于王凝之的清冷、淡漠,谢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论之容色,不差与王凝之,但凡见过之人,都用风华绝代,四个字来形容。 因为这个性情,加上谢玄时常出外游历,声名远播,好友谓之遍布天下。 对于谢玄,王凝之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他们两人虽然齐名,但因为王谢两家地处方位,从未一见,不得不说,此事是一个遗憾。 对对方的了解,也都是从传闻得来的。 “郎君,谢氏三郎有没有可能,知道郝神医的下落?”幻莲轻声道。 听完这句话,王凝之陷入沉思,“先找处府邸安顿下来。” 幻莲点头。 建康士族云集,物价是其他地方的数倍,他人贸贸然来到此地,想要买座宅子,实在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但琅琊王氏不同,作为顶尖世族,有了这个名号,只要稍稍透漏出这个想法,便有数之不尽的人,巴巴的赶过来,卖宅子、行讨好之事。 这些类似的繁琐小事,根本用不着王凝之去管,他身边的两个婢女,自会将一切打理妥当。 一刻钟后,马车连带着三百银甲军,在一座占地不小的庄园前停下,被送来伺候的仆人、婢女,排成两列,恭敬在门前等候。 哗! 一卷上好的白色地毯铺开,宽六尺,从马车一直延伸到里面,看不到尽头。 恭候的十二名仆人、婢女眼眸睁大,内心震惊难言,如此华贵之物,只是垫脚之用,豪奢,不愧是琅琊王氏子弟。 一只木屐落在地毯上,王凝之身着雪白宽袍,腰间一根银色腰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发丝,任意散落,眉目清冷,如世间皎皎明月之高华,让人不敢亵渎分毫! 一众仆人、婢女看呆了,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扰了仙人。 王凝之眉不经意皱了一下,随后白色的衣袂飘扬,足不沾尘,淡漠踏着柔软、华贵的地毯,走向庄园里。 连续不断的赶路,再好的身体都受不住,庄园膳食早已备好,王凝之浅浅进食了几口,便在幻莲、芷妙二人服侍下,褪去外袍,在床上闭目睡了一会儿。 房门未发出一丝声音关上,两名银甲卫站姿肃穆,专门把守,院子里声音寂静可闻,只余天地的自然之声,风声、鸟声、虫声。 天公不作美,半盏茶后,天色阴暗,黑云压顶,微风吹拂,淅淅沥沥的雨开始下。 作为贴身婢女,芷妙、幻莲都是寸步不离王凝之左右。 见此,轻移莲步,素手扶上精雕细刻,镂空窗,轻轻关上,防止雨水落进来。 约莫两个时辰,王凝之才转醒,落入耳中的便是细细雨声。 “郎君。”细微的动静,瞬间惊动了芷妙、幻莲,两人掀开纱幔。 “外面下雨了?”王凝之半坐起身,雪白的中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莹润、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黑发倾斜一身,与白色中衣,暧昧纠缠。 昔日清冷的眸子,微微迷蒙,唇呈淡粉色,加上刚睡醒,不自觉,低沉、软绵的声音。 清冷的谪仙,此刻,更像是惑人的妖! 那一瞬间,芷妙和幻莲的心跳,都停止了,明知不该看,可视线偏偏就是移不开。 见两人久久不回神,王凝之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 芷妙、幻莲猛然醒神,双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喃喃低语,“回郎君,外面是下雨了。” 没从什么地方看出不妥,王凝之淡淡收回了视线,吩咐道:“准备几顶斗笠,我想在建康城中走走,护卫就不用带了。” 芷妙、幻莲惊异的对视一眼,下去准备去了。 郎君下的命令,她们只要去做就好,不需要询问任何的缘由。 不一会儿功夫,王凝之大变模样,雪缎华服,变成了‘普通’的素白华服,长及膝的墨发,懒散束起,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压低的前檐,遮掩住过半容貌。 芷妙、幻莲依旧做女子装扮,只是在妆容、服饰上略作改变,尽力将自己化丑,变普通些。 对着镜子看了看,无什么大的破绽,王凝之腰系一块玉佩,抬手压低斗笠,带着芷妙、幻莲,出了庄园。 街上细雨蒙蒙,但雨中看景的并不少,一个个放慢步伐,大袖翩翩,雨中漫步,悠闲而自在,三人在人群中虽出色,但并不引人瞩目。 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堂堂的男子,忽然一甩袖,哈哈一笑,“迷蒙雨中,一时兴起,作歌一曲,请诸位赏鉴。” 中年男子衣着朴素,一看便是出身寒门,抑或是微末士族。 雨中漫步的,大多数是此出身,因此,一言出,投来不少期盼的目光。 这个时代混乱,人人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为过,在这样一个时代,崇尚于特立独行,表现自己。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双掌一击,开始低唱,他的声音极好,朗朗有力,一首随性所做的曲子,硬生生被唱出几分韵味。 王凝之颇感趣味,便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正唱道兴起时,整齐的,三十名身上披甲的护卫,在细雨中,护送着一辆驴车,从眼前经过,驶向城门处。 中年男子停下高歌,倒吸一口凉气,“陈郡谢氏。” 一言出,四周一片静默! 这四个字,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众人不由得安静下来。 像是听到了中年男子这声低呼,一名披甲护卫,一边前行,一边转过了头,向这里望了一眼,里面充斥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王凝之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谢玄身边的护卫,便只是如此吗?窥一斑而知全貌,那人是否也名不副实? 一柄染过血的剑,才是真正的剑! 同样,见过血杀过人,身具杀意,才算真正合格的护卫。 刚才惊鸿一瞥,那个护卫一眼寒光,虽能骇住普通人,但遇到胡人、盗匪,这些杀人如麻的,根本一点用处也无。 没见过血,当遇到凶险,这种护卫不堪一击! 护卫不行,怎提及保护自家主人? “回去。”王凝之收回视线,淡淡开口。 刚出来一会儿,便回去?芷妙、幻莲虽不解,仍跟在王凝之身后。 王五郎王凝之、谢三郎谢玄,又一次偶然擦肩而过,天下齐名的两人,究竟何时,才能正面对上? 依两人之性格,届时,又会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