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请看!”崇睿将遗诏与账本一同交到明觉手上,而后便退至一旁,再也不出言打扰。
崇智见崇睿肃穆,也退到一边,等着明王自己去辩别真伪。
良久之后,明王颤抖着双手,苍凉的说,“龙纹玉佩何在?”
崇睿从腰间取下玉佩,恭敬的递到明王面前,“叔公,即便崇睿手执遗诏,可依旧不愿卷入战争,这一场一场的战争,都是崇景挑起的。”
明王凛冽的睨了崇睿一眼,“你当我瞎了么?你若不占榕城,崇景如何会发兵?”
“榕城是守将常江明拱手相送,作为一个君王,邻国将土地拱手相送,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抵挡不了这般诱惑,我接手榕城,不过就是顺应民意而已。”
崇睿顿了一下,在明王开口之前堵住他。“再说,崇景为何没有动手,相信叔公心里有数,他觊觎我的妻子,伤害我的孩子,这些我都不与他计较,可他呢,最初未敢动手,是因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大月,如今得以喘息,他便举兵北上,难道这也是崇睿之过么?”
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崇智仿佛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蜘蛛精,他织了一张硕大的网,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
明王再次哑口无言。
城楼下有士兵着急的问,“太上王爷,这遗诏到底是真是假?”
秦福寿一个冷眼瞪过去,“自然是假的,你们别再闹,若不然,杀了你们!”
“本王面前,你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你当你们父子在大月当真是无人能管,也无人敢管么?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果真是一家人,连骂人都一般犀利!
秦福寿敢怒不敢言,他这是招惹谁了,这是?
“遗诏却是明德皇帝陛下的遗诏,笔迹与印鉴皆对!”明王叹息着,却不得不道出实情。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所以,大月的皇上,应该是睿王殿下才对!”有人喃喃,有人哽咽。
“求明王做主,让睿王殿下回大月皇宫主持大局,吾等愿放下武器,与殿下一同挥剑东去,将狼子野心的崇景杀之而后快!”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让整个榕城都清晰可见。
“你愿回去么?”明王问崇睿。
崇睿踢了傻愣的崇智一脚,“你愿回去么?”
崇智摇头,“北狄民风淳朴,国治繁盛,最是适合我这等少年郎觅知音,三哥有经世之才,还是三哥回去较好!”
得,崇景挣破头的的大月江山,却被崇睿与崇智嫌弃成这样!
明王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两个小混蛋,难道祖宗基业也不管了么?”
“叔公,让郭全福率兵打回去,您回去让崇仁继位吧!”崇睿并不愿再去管理大月,他想要的,就是如今的样子。
他的国家繁荣昌盛,他的臣民天下归心,他有娇妻美眷入怀,有子女承欢膝下,有高朋满座惺惺相惜,这样,便是最好的归宿!
“崇仁是美人之子,不得继位,这是祖训!”明王跺脚,真恨不得自己再年轻些,这样便能打死崇睿这个不肖子孙!
“叔公,难道您要将天下交给崇德?”崇睿丝毫不惧!
你
明王气得直喘气,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叔公,相信我,崇仁是唯一的人选!”
“你呢,你是死人么?”
“我?我若将大月收入囊中。大月这个国号便将不复存在,我会让他变成北狄的疆土,用北狄的的国策去执行,我要将土地分给民众,皇权再也不能代表一切,这样,叔公也要将大月交到我手上么?”
崇睿咄咄逼人的连着问了数句,明王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好半响,他才咬牙说,“你休想!”
“所以,我会将崇景从皇位上弄走,至于是崇仁来当皇帝还是叔公子自己来当,你们大可商量着办!”
你
明王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两眼一翻,直接被崇睿气晕了过去!
“求睿王殿下接手大月!”
此起彼伏的声音,全是祈求崇睿掌管大月的,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为了皇位努力,都望尘莫及,可崇睿与崇智明明都有机会得到江山,他们却都弃之如敝履。
崇睿沉默着对那些将士拱手,而后漠然走下城楼!
崇智追上来问,“三哥。你不想要这天下,为何还要攻下榕城?”
他,百思不得其解!
“崇景想要的,我都要抢!”
这句话,原本是崇景说的,可现在,崇睿却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楚,只要是崇景想要的,他都要抢。
他就是这般睚眦必报!
呃!
崇智心想,三哥,你的心眼到底有没有针眼那么大?
崇睿见他郁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据说,你在榕城肆意快活得很?”
“哪有?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崇智条件反射的说。
“那,这是怎么回事?”崇睿一把抓住崇智铠甲上那新的香囊,能在铠甲上系香囊,除了纨绔子弟,不做第二人想。
崇智闹了个大红脸,恶狠狠的说,“千金难买我乐意,我乐意!”
接着便宝贝一般的将香囊抢回去,还嫌弃的在崇睿抓过的地方拍了几下,崇睿见状,不由感慨,崇智终于也要长大了。
“陛下,王爷,打起来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走远,就被黄影大声的叫住。
听到打起来,崇睿与崇智神情俱是一紧,连忙飞身上城楼,却见城楼下的大月士兵已然起了内讧。
“这”崇智原本以为是大月士兵跟北狄士兵打起来了。
谁知却是一场内讧!
“还能怎么回事,秦福寿一定是想要攻城拿下榕城,而后挥剑指向京都,那整个大月便是他秦家的了,可谁知,大部分的士兵不买账,这说打就打上了!”
黄影抱着手臂看戏,分析得条条是道!
“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一碟花生米,再来一壶好茶?”崇智不齿黄影的行为,自己却与黄影一般,抱着手臂坐等看好戏。
崇睿终究宅心仁厚,从城楼上飞身下去,加入了纷乱的战局。
黄影将崇睿冲了下去,再也顾不得看戏,连忙冲下去保护崇睿!
黄影与崇睿默契十足,两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两人几乎不做任何交流,同时出手朝秦福寿而去。
秦福寿虽然有些花花肠子,可武功却十分平庸,见崇睿与黄影朝他袭来,吓得从马上跌落下来,拼命的往人群中钻。
崇睿飞身而起,踩着士兵的肩膀将秦福寿提起来,而后站在高处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秦福寿这边的人见秦福寿被崇睿擒住,吓得纷纷住手,而那些想让崇睿回去主持大局的大月士兵,见崇睿出来主持大局,自然也停手。
“你,想作甚?”崇睿淡声问。
秦福寿吓得腿软,“殿下,属下只是想让他们随我打回京都,替王爷清君侧!”
“放屁,你明明就是想自己打回去做大月的皇帝!”人群中有人不服气的高喊一声。
哦?
崇睿饶有兴趣的拖长了尾音问,“你想做大月的皇帝?”
“不不不,误会一场,都是误会一场!”秦福寿这辈子都没有这般狼狈过,额间有大颗大颗的汗水伴随着泪水滚落。
“大月江山,即便我不要,也轮不到你们秦家,可懂?”崇睿问得十分平静,可秦福寿却听得心惊胆战。
“殿下,奴才真的不敢,求殿下开恩!”秦福寿跪在地上,再也不复初来时的嚣张气焰。
崇睿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对黄影说,“下手利索些,将他的脑袋送过去给秦顺。”
那么些年,在秦顺那里吃的苦头,也算是得报了。
“不不不,殿下,你别杀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秦福寿被吓尿了,腥臭的尿液从他的亵裤里流出来,发出阵阵腥味。
崇睿与黄影皆后退一步,黄影嫌恶的厉声说,“快说!”
“你放我走!”秦福寿与崇睿讲条件,“否则,你此生都会后悔没与我做这个交易!”
看他说得这么笃定,崇睿的心往下一沉,,揪着秦福寿的衣领恶声说,“说话!”
“崇景刚才一直混在士兵之中,可明王出现后,他便消失了!”即便秦福寿没有说得很清楚,可是崇睿如何不知,这里离韵城那么近。
“该死的!”崇睿松开秦福寿的衣襟,急速往韵城飞掠而去。
秦福寿趁机翻身上马,挥着马鞭赶着马儿便没命的跑,城楼上的崇智见状,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箭,满弓拉弦,“嗖”的一声,利穿破秦福寿的脑袋。
“咚”的一声,秦福寿从战马上摔下来,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死了。
崇智飞身下来,扯着黄影的衣领问,“我三哥呢,出了什么事?”
“崇景刚才在队伍中”
听了黄影的话,矜贵的贵公子也忍不住爆粗口,“我艹!”
入暮时分,北狄皇宫。
子衿去逗弄了茴香家的刚舒城一会儿,便一个人前往御书房处理奏折。
因为不方便当着大臣处理。所以奏折都是刚哲送到御书房中,而后子衿才着手处理。
刚哲见子衿要走,也依依不舍的放开舒城的小手,“皇后娘娘,属下与你一同前往!”
“无事,天色晚了,你多陪陪茴香,那里没多少奏折,我很快便能批好!”说罢,子衿提着裙摆就往御书房走去。
掌灯已经将烛火点亮,此刻的书房比外面黑沉沉的天还要亮些,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夹杂着雷霆之势打得房门噼里啪啦,吹翻了子衿豆沙绿的裙摆。
子衿将门关上,却忽然闻到一股陈醋的味道。
奇怪,没有人在御书房偷吃食物呀?为何会这样?
子衿忧心忡忡的喊了一声,“墨影大哥”
没人理会!
“赤影大哥?”
依旧没有人理会!
子衿有些着急,“魅影大哥?”
忽然,有人从身后圈住子衿的腰,那熟悉又陌生的阴冷,让子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喊遍天下所有男人的名字,却从来不会好好喊我一声!”
“崇景!”子衿咬牙。
崇景在子衿身后笑,两人贴的近。子衿能听见他胸膛因为欢笑而鼓动的频率,还有那灼热的气息,却让子衿觉得无比的寒凉。
“你看,你又调皮了!”崇景抓起子衿一缕秀发,放在鼻子下来嗅了嗅,熟悉的气味,让他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影卫呢?”子衿想要摆脱崇景的钳制,可崇景却伸手狠狠的箍住子衿的纤腰,让她动弹不得。
崇景的眸色一凉,忽然推开子衿,在子衿还来不及反应前,却又忽然将她狠狠的搂在怀中,子衿见机,狠狠的菜了崇景一脚,趁崇景吃痛,她远远的逃开。
与此同时,天空闪过滚滚惊雷,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崇景逆光而站,子衿一抬头,便见他一头白发,双目赤红的站在逆光处,如修罗转世而来。
你
子衿被崇景的模样吓到了,她不知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会让崇景变成这般模样,但是他的样子确实太可怕了。
“我?你逃走后,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从永和宫出来后,便成了这幅模样!”崇景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幅度,话,却说得轻描淡写。
“崇景,你为何要对我纠缠不休?”子衿揪着胸口,质问他。
为何?
“我若知道为何,我便有的是办法戒掉对你的思念,慕子衿,你可以对天下任何人温柔,却为何独独不肯对我温柔一些,哪怕一点点都好!”
崇景的质问,字字泣血!
子衿沉痛的闭眼,她是可以对天下所有的人温柔,自然也可以对他温柔,可她偏偏不敢对崇景温柔。
因为,她怕给了崇景哪怕一丝的希望,只会让他更加疯狂!
“说话!”崇景冷厉的声音与惊雷同时响起。
“不管你存着怎样的心思,我是你三嫂的事实都无法改变。崇景,你若是能像崇义崇智那般待我,我自然也能百般温柔的待你,可因为你是崇景,所以我不能,我不想给你沉沦的理由!”
这些话,对子衿而言,简直就是掏心窝子的话。
可崇景不买账,他怒吼,“我爱你是我的错么,你竟然因为我爱你而远离我,慕子衿,你是这天下最狠心的女人!”
却是他穷其一生也忘不了的女人!
“崇景,你回去吧,待在大月做你的皇帝,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时间慢慢的便会冲淡一切,说不定经年之后,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从我十七岁第一次见你,你便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当年碎叶城,我未能杀了你,我就知道,这一生,不管是甜天涯海角还是人间地狱,我都忘不了你,忘不了!”
崇景激动不已的说着,头上的墨玉发冠忽然“噹”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他的白发挣脱的束缚,披散在他身上,那双殷红的眸子,此刻更是红得滴血!
这样的他,更加让人恐惧!
子衿不安的后退,她的药箱在矮柜上,只有拿到药箱,她才有一丝制服崇景的希望。
可崇景却先一步了解子衿的企图,他一个纵步追上前来,狠狠的扣住子衿的腰肢,而后恶劣的在她耳边低语,“你想逃去哪里?嗯?”
“崇景,你放手!”子衿的见自己的企图被崇景发现,气得恨不能毒哑了他才好。
“你又想用你的毒药对付我了是不是?”崇景问得又悲凉又无奈。
子衿也很无奈,北狄皇宫之中,除了崇睿,根本没有人能打得过崇景,她唯一的生门被堵住,如今希望也被崇景遏制。
这一刻,她心如死灰!
“难受么?”崇景残忍的笑着,子衿抬头愤恨的看他,那明亮的眸子闪得崇景心疼,他狠狠的握住子衿的下巴,将她脸上的发丝一点点的别到脑后,温柔得近乎虔诚。
子衿想摆脱他的钳制,可崇景哪里会轻易让她逃开,他再问,“我靠近你时,你难受么?”
子衿眸色沉沉的看着他,“难受,因为我以为,我是你三嫂这件事情,你早已接受!”
“你休想,我永远也不会接受,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崇景的女人,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想办法将你弄到手,强占也罢,禁脔也行,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崇景的眼神炙热得近乎疯狂!
窗外的雷声更加激烈,闪电更加频繁!
而崇景,更加疯狂!
子衿的眼角终于流下一行清泪,影卫了无踪迹,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被崇景伤害了,这个皇宫只剩下老弱妇孺,崇睿远在榕城。
难道
今日真要被他折辱了么?
子衿眼角晶莹的泪水,在崇景赤红的双目中缓缓坠落,摔成一粒粒小小的血滴,他心痛,可他却不愿自己一个人痛。
他想,只要得到慕子衿,那至少,他们三个都一样痛!
崇景俯身,想要亲吻子衿,可子衿却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子衿想,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将舌头微微往前伸,放在两排编贝般的牙齿之间,狠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