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桐冷了眉目,“哼,雕虫小技罢了!”
“对你而言是雕虫小技,可若是摊在人的身上,就没那么简单了!”狐小步轻叹一声,“铁军说,一大早莲花庄的族长召集了所有人去祠堂,不知要商议什么大事。”
楚羽蹙眉,“族长?”与梓桐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领悟。
这莲花庄内,如今就他们几个是外人,所以
“我想我们可以收拾一下了,人家未必需要我们多管闲事。”狐小步苦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每个人都有秘密,这莲花庄内的秘密不想被外人知道,所以咱们离开也是应该。他们自己不想解决,我们谁都没办法。”
事实的确如此,莲花庄的族长上门了。
族长冷着一张脸坐在正厅内,横眉冷对这几个外乡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听说你们来自东平郡,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贵干没有,就是路过。”狐小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就是莲花庄的族长?”
族长哼了一声,没有应答。狐小步只是个后生晚辈,族长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是不屑应答的。族长摆起了脸端起架子,好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王大夫在一旁有些尴尬,“族长,楚姑娘腿上有伤不便于行,还请族长念在与人方便的份上,让楚姑娘他们在此养伤,等伤好了再走不迟!”
这话是什么意思,都心知肚明。
“哟,下逐客令了?”狐小步干笑两声,“主人家都开口了,族长却要赶我们走,也得有个理由吧?”
“自从这楚姑娘来到莲花庄,咱们庄子里就不得安宁。前夜还去了荷塘那头,领着一帮小子乱来,这不昨儿天降大雨,实乃河伯之怒。”族长说得冠冕堂皇。
“河伯之怒?”楚羽冷笑,“族长这话可真是奇了怪了,人都失踪了还尊一声河伯,这是何道理?我如今腿上有伤,如何能领着一帮小子乱来,族长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我一个弱女子可不敢当!”
族长一愣,没想到小丫头片子嘴皮子还挺溜,当即眯了眯眼睛,“你莫猖狂,这件事便是由你们而起。原本这莲花庄相安无事,自从你来了之后莲妹便失踪,继而天降大雨。如今你们几个不三不四奇怪得很,还敢在这里砌词狡辩。”
狐小步突然大笑两声,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许是意识到笑声太过尖锐,狐小步尴尬的揉了一下鼻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不成你们河伯要娶亲,得把咱们都献给他?族长,要不要我们收拾一下,等着你给我们沉塘?”
“混账!”族长拍案而起,“你以为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恼羞成怒作甚?”梓桐冷嗤,“不过是说两句,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草菅人命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很容易。”
许是被人戳穿了,这族长还真的恼羞成怒了,当下手一挥进来了几名壮汉。
“啧啧啧,这是要来硬的?”狐小步乐不可支,“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罢了,别说了,我们走!”楚羽抱着怀中的黑猫,眉目微沉。横竖来的时候也没带着什么,所以走的时候也不必收拾,走也干脆。
可这个时候想走,哪还有那么容易呢!门口的壮汉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堵在门口的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王大夫当即道,“族长、族长,有话好好说!楚姑娘腿上有伤,着实跟莲妹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下了一场大雨罢了!”
“哼,大雨?”族长切齿,“那庄中鸡犬全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河伯之怒吗?王大夫,你是不是要让庄子里的人都死绝了,才知道这些人可恶至极吗?”
底下人开始哄闹,一个个指责王大夫。
铁军拿着竹剑冲进来,“不许欺负我爷爷!”
王大夫赶紧摁住自己的孙子,脸色煞白,“族长,这事好商量,咱们没必要、没必要闹成这样!楚姑娘是个好人,他们着实没做什么坏事。那天夜里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孩子们,跟楚姑娘无关,所以有什么事我来承担!”
“我看你承担不起!”族长的视线死死落在楚羽身上,那种眼神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透着一股锋利的戾气。
楚羽觉得很奇怪,打从族长进门,她便有种莫名的错觉,好像这本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莲花庄里的鸡犬被全部杀死,到处可见鲜血斑驳。如今族长把这事摊在了自己头上,未免反应太快了一些。
狐小步正要开口,楚羽却是抢先一步,“敢问族长,你如今要怎么处置我们?”
族长勾唇冷笑,眸光利利。
既然楚羽说了话,狐小步和梓桐也算是有所默契,当下没有过多反驳,安安静静的推着楚羽,被人送到了莲花庄的祠堂里头。
偌大的祠堂里没有一盏灯,窗户也都被关着,唯有缝隙里漏进来的少许光亮。黑漆漆的地方,正中央是一个莲花池,池中的祭台上供着一块长生牌,用黑布盖着,看不清楚供的是什么。
楚羽坐在木轮车上,被推到了荷池边上,鼻间嗅着浓烈的血腥味。她觉得腹内翻滚,有种几欲作呕的错觉。
她抱紧了怀中的黑猫,却发现黑猫微微僵直了身子,弓起了脊背,一副即将迎战的姿态。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尽量安抚着黑猫,但她觉得这浓郁的血腥味恐怕就是水猴子来此的根源。
“你们想干什么?”楚羽问。
族长走在了最前方,上得一处高台,底下便有带着面具的人快速将楚羽等三人围住。这一个个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色彩阴暗尽是冷色调。
“呵,难不成还真的要草菅人命吗?你是族长,既不是地方父母官,又不是阴司判官,凭什么来支配我们的生死?”楚羽冷眼族长,复而看着荷池。涟漪阵阵,恐怕这底下还真的有些东西。
脖颈处的舍利有轻微的发烫感,估计这推断要成真了。
族长嗤笑,“你们是外乡人,又不是我莲花庄的人,就算真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追查。”
“身为一族之长却这般心思歹毒,真是枉为人!”梓桐深吸一口气。
“比鬼神更可怕的,就是你们这些恶人。”狐小步冷笑,摆开了架势,“鬼神杀人是因为身为异类,可你们残杀同族,真是比妖孽更可恨!”
族长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们惹怒了河伯,会牵连我们整个莲花庄,只要把你们祭献给河伯就能平息河伯之怒,到时候我们庄子里的莲子又能有大丰收了。”
眉睫骇然扬起,楚羽陡然想起那枚染着血腥味的莲子。所以莲子上的怨气,来源于那些被祭献之人?
“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楚羽问。
“把他们祭献给河伯!”族长一声令下,一波又一波带着面具的壮汉便开始朝着楚羽三人靠近。
听得这话,这荷池里的波纹,漾开得越发厉害。一圈圈涟漪,好似有东西很快就要破浪而出。楚羽想着,这里头该不会就是那个水猴子吧?或者是支配水猴子的首领?
门外,铁军急得火烧眉毛,奈何有人看守着祠堂,他压根进不去。
王大夫死死摁住了自家孙子,“莫要乱来!莫要乱来,我们家可就你这么一条命根子了!”
“爷爷,他们要杀人!”铁军咬牙切齿,“大姐姐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去荷塘也是因为不想看着我出事才跟着的,跟她真的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大夫红了眼眶,“可咱们就剩下爷孙两个,还能怎么办呢?”
铁军挣开王大夫的禁锢,“我不能让大姐姐出事,她跟这件事没关系!”语罢,快速跑开来,他要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一群志同道合的屁孩。
在祠堂的后面有一个狗洞,大门口有人把守着,院墙又太高,只能钻狗洞进去。那一年他也是偶然之间发现了这个狗洞,所以悄悄的进了祠堂想要看一看里头是什么。
毕竟这莲花庄的祠堂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小孩子更是不被允许。
当时发生的事情,铁军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亲眼看到一大帮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将留宿在莲花庄内的外乡女子挑断手筋脚筋,丢入了莲花池中,美其名曰是为了莲花庄的未来而献祭。
那女子临死前惊恐而绝望的看着躲在桌案底下铁军,最后没入了水中。
莲花池中鲜血浮动,顷刻间染红了整个莲花池。
下一刻,好像有东西在底下浮动,鲜血瞬时消弭无踪,像是被悉数吸走。
铁军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露出来,出于惊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然后这件事他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免得到时候牵连自己的爷爷。
可他没想到,后来娘也失踪了。
他不过是个孩子,这些事都是族长在操纵指挥,就算他站出来质问又有什么用?无凭无据,最后还得被赶出莲花庄。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祠堂。
深吸一口气,铁军带着小伙伴们钻进了狗洞。
“嘘!”他示意所有人轻点。
小虎紧随其后,众人趴在石壁后面,悄悄的窥探堂内的情景。
里头的状况自然是僵持不下的,楚羽虽然腿上有伤,可梓桐的武功岂是这般凡夫俗子能按得住的。狐小步捉妖的本事不好,三脚猫的护身功夫倒也是够用。
二人将楚羽保护其中,这帮莲花庄的老爷们都被打得满地爬,愣是没办法靠近他们。
“我还以为是什么武林高手,原来都是庄稼汉呢!”狐小步摇头,“不好好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却要做这样草菅人命的勾当,真是了不得!”
“世风日下,无耻。”梓桐瞧了一眼楚羽。
楚羽面色铁青,“你们这群利益熏心之人,为了产莲子获取暴利,你们杀害无辜的人用来饲养妖孽,此心比妖孽更歹毒!”
“杀了他们!”族长厉喝,“快点,不然河伯动怒,咱们都别想活。莲花庄的莲子,可是千金难求啊!你们想想家中的妻儿老小,不想要荣华富贵了吗?”
听得这话,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庄稼汉们又爬起来,一窝蜂似的往楚羽扑去。
楚羽抱紧了怀中的黑猫,瞧着梓桐一个飞旋踢,将迎上来的人踢飞出去。国之动乱,人心亦败坏至此,真是可悲得很!
蓦地,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
楚羽看到远处冒出个小脑袋,那是铁军无疑。
铁军手中拿着竹剑,约莫是想帮忙可又不敢过来,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打得过这些彪悍的成年人。可他又不愿意看到楚羽遇害,是以躲在那里,把他自己当成了楚羽最后的生机。
怀里的猫对着莲花池,微微弓起了脊背,然后发出威胁性的叫声。
楚羽一怔,下一刻骤然惊叫。
比她更快的,是黑猫。
猫突然跃起,飞扑向莲花池。
水花迸溅,有东西从莲花池中跃出,却被黑猫一巴掌给拍了回去。借着拍打的力量,黑猫稳稳的落在了供奉祭台上,直接把神位撞下荷池。
神位上供奉的是河伯,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确是在拿活人献祭水鬼。
他们在养鬼!
猫几乎炸毛了,尖叫声连连。一双幽暗的眸,更显诡异非常。它站在祭台上,微微的伏下了前爪,一副几欲飞跃之状。它似乎在等,等着莲花池下的东西冒头。
楚羽心下骇然,这猫是那一夜荷塘边捡的,当时还觉得是野猫恰巧落在她怀里,而现在看来这猫恐怕是冲着水猴子来的。看这副模样,猫生气了。
脖子上的舍利子熨烫着肌肤,有微光忽闪忽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