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的味道顺着手中杯口与盖子的缝隙中溢出,可熊哮林根本无心在意。他心不在焉地揭开盖子一饮而尽,又差点烫的吐出来,好在担心失仪,强忍着咽了下去。对面的人只当看不到,玄色衣袖拂过,也端起茶盏小口饮着。
“熊家大姑娘病得很重么?我手下有一人医术了得,是钟神医的嫡孙,若是熊将军不介意,可让他瞧瞧。”
熊哮林想起夫人的千叮万嘱,心中也是真心担忧女儿,一听这话不由得两眼闪出一丝光:“钟老先生的嫡孙?如此真是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小女如今已是卧床月余,米水难进,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都怪我,唉!”
那人放下茶盏抬起头,露出的面容正是那人皮面具下大乌鸦本来的五官。他眯着眼看了看熊哮林,沉默片刻开口道:“所以熊将军的意思是想将熊家二小姐嫁予我?”
“是。”熊哮林咬紧牙关,抬头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小女亦欢心结难解缠绵病榻,流水的大夫郎中请进来都束手无策,即便钟家先生来瞧,怕也是赶不上原定的三月出嫁,夫人也是被近日众多琐事耗尽气血。这二丫头记在夫人名下,也承着嫡女身份,将军府自然也会以嫡小姐规制嫁女。”
“末将深知二丫头身份不比老大出身高贵,却也是知书达理贤惠本分的,若是真能嫁入您府中未必就比不上大丫头。三殿下,小女亦欢错失良缘,末将心痛不已,可也属实不愿彻底与这顶好的结亲机遇失之交臂,这才舍下老脸斗胆提出此办法,若有冒犯,还望您海涵!”
言罢,熊哮林起身单膝跪地向他低头行礼。乌鸦,啊不,应该是三殿下却视若无睹,一下一下用茶盏的盖子轻轻刮着杯口。那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似的一下下敲在熊哮林的心脏上。
良久,三殿下放过那盖子,发出一声轻笑:“熊将军如此大礼,岂不是要折煞我这未来小婿?”
听了这话,熊哮林心中大喜,抬眼看向他:“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是缘分选到二姑娘身上,我怎能有不应之礼?”
他弯腰托了熊哮林一把,将他让到座中。熊哮林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乐开花,实在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本以为这三殿下会着实为难他一番。他就着三殿下的手落座,正要松口气,却听三殿下又缓缓吐出句“只是”,他刚放回原位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心率过速。
“只是虽顶了嫡女名分,事实却也非熊夫人亲生,人尽皆知的事。到底嫡庶有别,就算是我不计较嫡庶出身娶她为正室,只怕我上稟父皇他也会勃然大怒。不过,做个侧妃,还是说得过去的。只是不知道熊将军会不会觉得委屈了二姑娘?”
熊哮林一愣,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他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
临走时,三殿下忽地转过身:“对了,还不知二姑娘闺名?”
“回殿下,末将小女熊氏亦燃。”
三殿下默念了一遍,向熊哮林一礼:“如此,宇文澈就先拜过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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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平远将军府的便宜二姑娘又一次登上京城热搜,这次是因为圣上封三皇子宇文澈为襄王,并允准纳她为侧妃,日子都订下了,三月初十迎进襄王府。
短短两个多月,一个外室所生的孤女,先是认祖归宗摇身一变成了名义上的将军府嫡女,刚消停没几天竟又要嫁入皇子王府成为侧妃,这足够让多少人咬牙切齿地议论一段时间了。大家议论这麻雀变凤凰的同时,也不由得感慨,这三皇子还真是不得圣宠,如此出身的女人圣上竟然会同意她入府,这若是换做皇长子煦王或是最得宠的贵妃所出的九皇子,他定不会同意!
不过此事的热度很快便下去了,因为九皇子的婚事将近,与首辅白老大人的孙女喜结连理。天子最宠爱的儿子迎娶首辅捧在手心的嫡孙女,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盛世婚礼。京城尚在阁中的姑娘们虽然痛失梦中情人,却也无一人觉得这婚事有何不妥。满京城谁人不知这从小养在白家老夫人膝下,得首辅白延卿亲自教导的白家嫡女白望舒的才情绝色?若是她都不配嫁给九皇子做王妃,那九皇子怕只能披上牛郎的黄牛皮上天求娶天女了,又岂能轮到她们这些庸脂俗粉记恨反对?
将军府的上上下下无法想旁人一般分散注意力,因为时间仓促,所有人都要忙碌二姑娘出嫁的大小事宜。虽是喜事,下人们却一个个不情不愿地准备着。到底是嫁给皇子,又有熊哮林的承诺在后,虽说不情愿,可这嫁妆他们到底也不敢马虎,只得边骂边做,恨不得把诅咒怨恨都掺进去一起带给那个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