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密信(1 / 1)妃瑶不娶首页

这话虽平常的很,佳期却不得不多了些心思,“往日年节,王妃婶婶常带妹妹到府中做客,孙女随母妃入宫备办筵席,日子久了,便私心揣测。孙女本不该妄言,是孙女的不是。”    太后听罢重又倚回青松色鹅羽软垫,啜了一口茶道:    “你肯事事留心自然是好,只是你年纪尚小,不该思虑过重,哀家是可怜你。”    太后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佳期不免疑惑,正在双双凝神不语的时候,外殿宫人快步进殿传话:“启禀太后娘娘,端敬公主和庆欢公主到了,不知是否现在宣二位公主进殿?”    皇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年长些的端敬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今年十五,只因既是嫡女,又是长女,身份格外贵重。且气度高华,性子沉静,皇上时常赞许。    年幼些的庆欢公主是容贵妃所出,今年十一。容娘娘出身容家,是平西王容臻的幼妹,出身高贵,深得皇帝宠爱,因而庆欢公主也高贵异常。且她生性伶俐可爱,皇上格外疼爱,一切用度皆视同嫡出。    皇帝曾言:“瑶为瑰宝,水为至纯至善之物,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意。故嫡出公主从瑶从水,故端敬公主名唤瑶熙,又因皇帝对两位公主一视同仁,庆欢公主虽非嫡出,亦以嫡出之礼取名为瑶然,足可以见皇帝重视。    听闻二位公主要来,佳期与毓哲自然早早地起身等候,不多时,两位公主进殿,向太后娘娘请了安,礼毕便看向她们二人。    “公主安好。”    虽然这两位公主是在尊贵,但佳期二人好歹是亲王之女,且年岁相当,只需见过平礼便再无不妥。寒暄了一阵,外面又来人通传,说晚膳已经备好,来请太后娘娘的旨意看摆在何处。    太后略想了想,便命人摆在暖阁里,且不必分席,只围成一桌也就是了。    佳期站得离太后娘娘近些,便扶太后下了暖炕。一行人进了东暖阁。这尊位自然是太后娘娘的,两位公主一东一西坐在太后娘娘身侧,她和毓哲坐了下首。众宫人服侍着这一桌祖孙净了手,便退到暖阁外等候。    佳期见先时求的两道菜正好摆在她们二人面前,不由心头一暖。再看众人,都只等太后娘娘落筷,方可开席。    “今日是家宴,你们不必拘束,都动筷子吧。哀家为你们备下了甜酒,你们虽年纪小,倒也可略品几杯,方不辜负今日相聚。”    太后说罢,示意翠轩一一斟酒,阁中只闻甜酒入杯的声音。正值安静,庆欢公主忽然说:    “皇祖母说不必拘束,两位郡主姐姐又怎么能真的不拘束呢?少不得孙女犯犯礼数,两位姐姐也能自在一些。”    被庆欢公主恰好说中心事,二人也只能暗自赔笑。倒是端敬公主责怪道:    “‘食不言,寝不语’你自己不想依着规矩,何必拿两位郡主说事?”    这话虽是责怪,却含了亲昵的意思。见此情景,佳期少不得心下伤感,今日分离,想必她伤心犹甚于自己。惆怅之时,太后娘娘忽然开口:    “佳期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到了安琦心里难过?”    她这才知自己失态,忙起身道:    “孙女失仪,只是见两位公主姐妹情深,有所感念,扰了皇祖母的兴致,是孙女的不是。”    “怎么又站起来了?”太后示意佳期坐下,“你未免太小心,你向来疼爱佳会那孩子,不过是想念罢了,也是人之常情,何有错处?你看乾莺,她就不像你这般拘束。”    佳期心中苦涩起来,怡亲王与皇上的手足之情远远深于同父王的亲兄弟之情,此番进宫,若稍有不妥,这不妥便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错处,而是只怕整个王府,都会被牵连在这错处之中了。    只是佳期又细想方才情形,自己大约也太过外道。在席虽有内外之分,到底也是祖孙姐妹,自己若过于小心,只怕显得彼此生分。于是垂眸含了笑,又饮尽了杯中的甜酒向在席诸位请罪。    众人一笑也就纷纷动筷,各自叙了叙家常之事,太后娘娘又悉心宽慰了两位郡主一番。不知不觉,筵席已过半,眼看着天也暗了下来。    晚来天寒,太后也是意兴阑珊。唤过依云添了衣裳,落筷道:    “时辰不早了,哀家也乏了,你们几个回去吧。”    听得如此,四人依言起身,送太后回了内殿,也就行礼告退。    “两位郡主早点回去歇息,本宫听闻按礼制,明日辰时两位郡主要向母后请安,还望郡主能不嫌辛苦。”    明日是两位郡主入宫后的第一天,这晨昏定省定是不能免的,端敬公主特意说出,佳期和毓哲自然不敢推脱,连连应允。    说话间四人便出了宫门,四乘小轿已候在门外,于是双双见了礼,佳期与毓哲送了二位公主离开,又待二人走得略远了些,方才各自上了轿。    轿中早就生好了暖炉,因而甚是和暖,虽然仅是用了个晚膳,佳期却已神思疲惫,两位公主的态度并未分明,毓哲郡主一时间也难辨亲疏,自己生于王府,也不好与各宫娘娘太过亲近。汾阳王虽然是自己侍奉诗书,但如今储位空悬,亲王府自然不能与皇子过从亲密。    细细想来,这偌大的皇宫,她竟无一人可以依靠。思前想后,脑中竟似千丝万缕般凌乱得很。一路烦闷得头痛,她只好闭上眼睛,倚着软垫,不再想日后的事。    傍晚的皇宫,唯有来往宫人与内监的脚步声,低沉的让人心寒。佳期不由得蹙眉——    这沉重的脚步,莫不是走出了她以后的人生。    回了和睦阁,已是入夜时分。梳妆镜前,霓旌与赏怀正一左一右替安夕郡主取下钗环首饰。或是见她神思不宁,霓旌俯身问:    “今日延寿宫可是出了什么事?郡主面色这样不好,可是有人为难郡主?”    “没有。”佳期尽力笑了笑,自己摘了耳环递予她,“皇祖母慈爱,两位公主也和善,毓哲郡主也得了我的人情,想来日后也不会与我交恶。”    银镜中,她见霓旌朝赏怀使了使眼色,果然赏怀蹲下身应和着霓旌:    “既然如此,郡主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    见二人如此,佳期也不愿多说叫她们担心,只解释今日疲惫,方才稍显倦怠。赏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赏心却进了内殿禀报说水已备好,叫她入后殿沐浴更衣。她便借机起身,宽慰了霓、怀二人几句,便随赏心前去沐浴。不想外面又来了人,说解语有事禀报。    “解语?”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和睦阁里的人。”    “是”那人答着,“便是今日随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那位。”    “唔。”佳期了然,便吩咐下在东暖阁与她相见。    “听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东暖阁虽然比外面暖些,佳期却已褪下了外衫,穿得实在单薄,故而霓旌又挪了一床锦被与她盖着,且此时她钗环尽无,只随意地散着头发,她私心里并不愿解语见自己如此形容。    然而宫中万事惶恐,只怕不好推脱,故勉强召她一见,不想她却懂事得很,进了暖阁也只低着头,不曾有失礼之处。    “回郡主的话。”她从怀间拿出一封金纸密封的信交予赏心,接着回话说:    “太后娘娘说,今日相见不好偏颇,请郡主安心,其余的话,郡主见了信便会明白。”    佳期不由得正了正身,这解语竟能得太后娘娘如此信任。延寿宫中自己与太后娘娘一直在一处,这信,想必是早早便写好了。想到这儿,她的心竟忽然暖了起来,于是急忙叫霓旌拿了剪刀,取了信细看:    “寄佳期吾孙,不亲皇子,不近后宫,不涉政事。切记,切记。”    寥寥数字,她反复看了几次,便借身侧烛台燃了这信函,心也随着燃下的纸屑渐渐沉了下来。    是啊,宫墙重重,延寿宫又怎能时时庇护这小小的和睦阁?皇城幽森,亲王府又怎能顾及宫中的她?相反,她若稍有差池,只怕辱没的便是太后与庄亲王府的颜面。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便只留霓旌一人侍奉沐浴,其余的只吩咐她们下去歇息。众人谢了恩,纷纷退了下去,并无他言。    “不亲皇子,不近后宫,不涉政事。”太后娘娘这封信,实在是大有深意。    佳期九岁侍奉四皇子笔墨,四年兄妹之情自然不同于旁人。只是储位空悬,若与皇子亲近势必会将王府卷入其中,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后宫纷杂,且与前朝盘根错节,她若与皇妃来往过密,亦会惹人非议。后宫尚且不能干政,又何况王府女眷。    太后娘娘这十二个字,意在叫她明哲保身。可这许多纷扰人事,又岂是轻易躲得掉的。    沐浴之时,佳期苦思良久。忽闻一阵水声,便觉得暖了许多。才见霓旌新添了热水,又放了半盏玫瑰花水,和声问着自己:    “郡主有烦心事?”    “霓旌”她拨弄着水中的花瓣,红的入骨,她就这样在这氤氲水汽中开口:    “汾阳王待我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