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跟林深打个招呼,志愿者也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我,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我笑了笑:
“谢谢你,我就随便走走看看,对了,坐在大石头上钓鱼的姑娘,你认识吗?”
志愿者点头:“当然认识她,她是我们老板的女朋友,为人比较低调,平时都让我们叫她喜姐,不过好多人还是习惯叫她嫂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木然问道:
“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志愿者皱了皱眉:“我看着你眼熟,你是不是以前来过?”
我轻轻摇头:“我第一次来,是朋友介绍的,我朋友认识你们老板,听说你们老板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志愿者突然笑的很灿烂:“当然知道啊,早该结婚了,老板年纪也不小了,两个人谈了这么多年,是该给喜姐一个交代咯,你要不要去跟我们老板打个招呼,他作完这幅画就要抱着喜姐回木屋去啦,那时候是所有人都禁止打扰的,老板也会闭门谢客,专心在家陪喜姐。”
听起来,这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我跟志愿者道了谢,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了坐,五点多的时候,清溪的风吹的全身都有点凉了,我准备走,也看见两名志愿者在帮林深收东西,他笑着走向安木喜,看了看小鱼缸后,抱起了安木喜,还笑着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离他最近的志愿者抱起了那个透明的小鱼缸。
他们从我的眼前走过,我能听见安木喜的笑声,应该是林深讲的话逗得她乐开了花。
我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镜头,比如原配逮住小三,还有各种生活中撒泼打滚骂大街的招数,但我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后,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直到他们走远,我想再追上去时,不知道林深走的是哪条路了,绕到天黑我才找到自己的车。坐回车内,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和林深直面相对,他的手机依然是关机,而助理乐乐的手机,虽然能打通了,却是无人接听。
晚上九点,我把车停在半山腰的凉亭处,从半山腰看山居人家,那才叫一个壮观。
吹着夜里的风,我有点冷,以至于拿手机都有些抖。
尤其是看到安木喜发了一条微信,我记得她一直都屏蔽了我,从认识她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发动态。
她的图片是偷拍了一张林深作画的照片。只能依稀看见林深的手,配文是:得此一人,余生已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态。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棵树,好像一直就没换过。
我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开着车回到省城,已是半夜了,我没有回家,周晓拂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在蔺翌家,周晓拂可能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吧,竟也没在意。
偌大的城市,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副驾驶上摆着胡玉书的画册,我反复看着林深少年时期的照片,总觉得他那时候青涩的脸庞,似乎很熟悉。
凌晨三点半,我在车里小憩了一会儿,突然做了个决定,我想去凤凰走一走。
本想叫上周晓拂的,又怕她多心会问起我,开车上了高速后,我给周晓拂发了个信息,告诉她林深父母给我的见面礼,以及林深给我的全部家产,都放在床头柜子里,请她联系上林深后转交给他。
发完信息我就关了机,十分钟后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又开了机,周晓拂的电话都快把我的手机给打爆了。
“舒小若,你有本事发脾气,你有本事回来啊,回来说清楚,大半夜跟我交代那些东西,跟交代遗言似的,老娘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遗照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让咱爸妈天天看着,让他们难受死,我看你忍不忍心。”
我哭笑不得:“大小姐,你这火气。明显是欲求不满,你喝口水慢一点听我说行不行?”
周晓拂大吼:
“老娘现在为老王那事焦头烂额的,刚好做了个噩梦醒来就看见你发的这些个鬼东西,你想吓死老娘啊,你麻溜的滚回来,告诉我你在哪儿也行,我去找你,有什么事情当面说,你放心,我没在家,我在老王这儿。”
我打开车窗让周晓拂听声音:
“我在高速路上,我想去花海呆几天,你放心吧,我就是觉得快结婚了有点恐慌。你只要把东西还给林深就是,其余的什么都别说,小猪,我们认识快十年了,这一回你什么都别问,行吗?”
周晓拂突然降低了分贝,担忧地说:
“小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一对情侣之间吵架是正常的,林深找不到了,可能是事发突然,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你要理解,我跟你说。我爸爸以前就这样,一声不哼的去了国外,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关着机,把我妈急的都快要报人口失踪了,结果是虚惊一场,我爸临时接到电话说国外的市场出了乱子,他一着急就把别的事情都忘了,为此我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理他,你放心,等林深回来,我也支持你对他实行冷战。”
这些理由这些借口在我找不到林深的时候都自我安慰过很多回了,直到我看见林深抱着安木喜,我都没有怀疑过他。
只是安木喜发的那条朋友圈,让我突然之间意识到,可能久思不得的东西,会拼了命的想要得到,一旦拥有,就会察觉其实不过很普通的一个物件,自然而然就会厌倦丢弃。
我或许就是林深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一个人,得到了拥有了才发现,闭上眼上街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像我一样平凡的人。
或许此刻的我应该愤怒,应该咆哮,应该无理取闹,应该去找林深要一个解释,应该问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应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而不是逃离。
但我太害怕了,世间最难熬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的情感逐渐从指缝间流失。
“小猪,你还记得普通话书本例文里的一篇文章吗?等待三天,耶稣在星期五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一天,可三天后就是复活节,所以,请给我三天的时间静一静,三天后我就回来,一分钟都不会多呆。”
周晓拂沉默了很久,才勉强答应了我:
“好,那你自己要好好的,如果林深回来问起我,我要帮你瞒着。还是如实相告?”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如实相告啊,瞒着做什么,花海是他带我去的,爷爷还等着他回去呢。”
周晓拂的语调变得松快了起来:“哦哦哦,我懂了,你个丫头片子原来就想吓唬吓唬林深啊,你是想婚前给他来个心惊肉跳,让他记住,你不是他林大少爷想追就能追到的女人,好吧,你就作吧,只是你要记住分寸,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玩过火了真把人推到别人怀里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咯。”
和周晓拂通完电话,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机关机,到达凤凰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我在吊脚楼订了个临江的房,简单吃了碗面洗个脸,躺倒就睡。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老板娘在敲我的门,我睡眼蒙松的去开门,她满脸挂着担心:
“妹儿,你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我看你状态不对劲,你说要在我这儿住三天,你还好吗?是不是和老公闹矛盾了?”
我闻着很香,正好是饭点,就问道:
“大姐,你们家做什么好吃的呢?”
大姐笑着回答:“是我老公在做饭,做的湘西腊肉,我婆婆从老家给我带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我猛地点头:
“大姐,那就给我来一份吧,我用押金抵这一顿饭钱,你看成不?”
大姐笑起来两个卧蚕好看极了:
“哪用的着这么多,这样吧,你这几天都跟我们一起吃饭,早餐和中饭都是我做,我老公只有晚上有时间做饭的,我做的没老公做的好吃。你要多体谅。”
我道了个谢后,大姐让我梳洗一下下楼吃饭,我叫住大姐:
“姐,你这儿能订主题晚会的票吗?就是边城,我以前看过,今晚还想去看看。”
大姐说给我打电话找朋友问问,吃晚饭的时候有个男的也来吃饭,然后给了我一张票,还把我带到了演出厅,我坐在当年坐过的第三排,同一个位置,不同的心情。
我来的比较早,陆陆续续的,身边都开始坐满了人。
一些细节我都快忘了。毕竟是很多年前看过的,只是演出一开始,看到熟悉的布景,和那一轮升起的太阳,我内心的悸动隐隐的在身体的每个角落缱绻开来。
花海爷爷说我是个爱哭鬼,第一次来看边城演出,我哭的是翠翠的等待,这一次,当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时,我已分不清自己为何要落泪。
但我没带纸巾,身上穿的民族风的裙子,是买下了大姐新买了刚洗的那一套,我说我身上出了汗,想去买套衣服来换。大姐说刚买的衣服一定要洗过才能穿,大姐怕我不信,还给我看了买的时候开的小票,是前一天,洗干净后晾晒一天,能证明她没有穿过。
大姐的细心让我觉得很温暖,然而更暖的是,两行泪水潸然落下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蹭了一下我的脸,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纸巾,以及那一张微笑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