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从没想过,慕奕会来找她。
他不是放弃了她,不愿与她有瓜葛了吗?而且,他现在不该是在天津吗?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盈袖整个人都怔住了,思绪纷乱,像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挣脱不得。
看她默然无语,慕奕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都快累成狗了,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歇歇脚?”
“不能。”她吐出这两个字。
慕奕嘴角的笑意瞬间一敛,“为什么?”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因为上次他装失忆,对她态度恶劣?
“不是。”她说,“八田老师喜清静,不允许陌生人进入小木楼。”
听到这个回答,慕奕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在跟他置气。“盈袖,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盈袖定定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即可。”
慕奕看她这个语气,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到底是对他上次的装失忆有所介怀。
他从樱花树上跳了下来,一步步地走近她。
那五条狼狗迅速围了过来,朝他吠叫。
“都回去。”盈袖俯身抚摸它们的毛发,然后指着篱笆,喝令道。
那五条狼狗站了会儿,伸着长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便成群结队地走到竹制的篱笆里,然后蹲坐下来,望着他们的方向。
“你怎么会来东京?”盈袖开始问起了话题。
慕奕说:“我是来找你的。盈袖,我找了你很久了。”
盈袖垂下眼帘,忽视他眼里的深情,“你如何得知,我在东京?”
“我去找了上官长青,从他那里得知你已跟他离婚。”他眸光灼灼,蓦地伸出长臂,深色的、被晒得发黑的手握住了她,这么一对比,她白得太素净,“盈袖,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会跟上官长青离婚?”
盈袖笑了一下,清澈的眼里漫着凉薄。“我跟你是什么关系,需要跟你汇报?”
闻言,他呼吸一窒,他千里迢迢的追随,不是来听她的冷言冷语的。“盈袖之前是我不好,是我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才把你推开”他解释起来,心里焦急,说出口的话有点语无伦次,“我以为你跟上官长青在一起那么久了,你已经习惯了那种安逸的生活,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而你三番两次来找我,我以为你只是对我愧疚”
“所以,你现在终于想通了,今天就是来带我回去的么?”盈袖冷声打断他的话。
慕奕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容许她挣脱。“是,我想带你和真真回去,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家?”盈袖冷笑,“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家。还有。你把我当成什么,想带走就能随时带走的物品?你凭什么要我和孩子跟你回去?”
慕奕强行将她揽入怀里,急切地说:“盈袖,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不要跟我置气,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漂泊。跟我回去吧,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要分开!”
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多么美好的画面,只要想着,就满心安稳。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原来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去渔村找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除了你,再也不去想其他东西,什么江山美人的抉择,什么枪林弹雨的危险,我都不管了。那是我这一生里,最有勇气的时刻。但是是你把我推开的。”
“盈袖”慕奕抱紧怀里纤细的身躯,不让她挣扎,“那个时候是我蠢,是我笨,我瞎了眼,看不到你的心意。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他的眼眶都红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盈袖。”
“如果,我不能呢?”盈袖闭了闭眼,说。
慕奕深吸一口气,退了些许距离,按着她的肩膀,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就再一次死在你面前。”
话落,巴掌声响起。
他的脸被打偏。
盈袖心中怒气翻腾,“原来你的命这么不值钱,轻易就去死?”
她的唇咬得发红,眼中满是怨怒。
他欣喜。“你爱着我!”他肯定地说,“盈袖,你还爱着我!”
盈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慕奕,你少自作多情。”
眼看她转身要走,慕奕一把拽过她,猛地将她圈了回来,低头就要去吻她这张口是心非的嘴唇。
“你放开我!”她很生气,双颊染上了绯红。眼眶有晶莹的泪光,鼻尖发红。“你这混蛋!”
慕奕心中狂喜,语气急切,“盈袖,你在生我的气,气我不珍惜生命,你是爱我的,不是吗?如果你不在意我,又怎么会管我的生死?”
她抬脚踢他,“我只是不想欠你。不想一辈子怀揣着愧疚!”
“你在说谎,为什么就不承认?明明你是爱我的,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你还不肯同我和好?”
“你放开!”
“不,”他又耍起了无赖,将她按在树下,深深地吻住了她。
两唇相接,那唇柔软得不可思议。他近乎痴迷地亲吻吮吸,与她交缠。
有多久,他们不曾这般亲密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念,想得要发疯,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这叫他怎么能轻易放开?
忽闻一声狗吠,他腿上一痛。
慕奕骤然放开她,低头一看,狼狗张着大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裤脚。另外一条狗,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
痛得他闷哼出声。
盈袖反应过来,连忙将狗赶走。她没有训斥它们,因为她知道。它们是为了她才咬了慕奕。
“快,我们去医院!”她神色焦急,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她又停下,转身奔进小木楼,“我去打电话,叫车子来载。”
八田香子的居所坐落在偏僻的城郊,从这里走到医院要很久。
盈袖看他脸色青白,额角渗出了汗,内里想必很痛苦,应该无法走到医院去。
打了电话后,不消片刻,就有一辆福田在种植着樱花树的黄土路上行驶而来。
开车的大叔是八田香子的专属司机,盈袖的日语不太好,来到日本的这两个月,她勉强学会了些日常交流的用语,但也没机会深度地学习,因为老太太跟她对讲的是。
与盈袖相反,慕奕的日语比她好一点,之前打战的时候。敌方是驻扎在东北的日本人。军事需要,他被老司令强迫学习日语。所以,他能听懂盈袖跟司机说,送他们去医院。
她说得磕磕巴巴的,他便以为,她为他急成这样。瞧瞧,她如此在意他,如此紧张他。
虽然被狗咬了,痛得要命,但能因此看出她对他的心,慕奕心里觉得,这也值了。
“不要怕,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他安抚她。
盈袖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担心。”
慕奕龇牙咧嘴,“你明明很紧张我,你看,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盈袖嘴角微抽,“我只是日语说的不好。”
慕奕:“反正,你就是担心我!”
她嘴角一翘,懒得跟他计较。
到了医院,医生给他打了针,然后给他敷了药膏。
医生嘱咐,每隔两天就要来医院打一针,总共三针。
“你住在哪?”盈袖问他,准备要送他回去。
慕奕答非所问,“打完了针,你就跟我回国吧。”
他还是不忘提这件事,“你看我。费尽心思找了你那么久,当你在南洋的渡口登上日本的邮轮的时候,我就尾随在下一班的邮轮跟着你来了。你来日本两个月,我也在日本找了你两个月。我找你找得好苦,好不容易找到你了,还被你的狗咬伤了。”
慕奕使出苦肉计。
盈袖不为所动,“如果不是你对我动手动脚,它们不会咬你。”
“所以,你这在说我活该?”慕奕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
盈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心神微动。她没想到。他竟找了自己那么久,在她离开南洋的时候,他就正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