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烨城思绪间,纪昭已经处理完他的伤口,起身要去洗手。
只是刚刚站起了身子,手腕就被一直温热的大手一把抓住。
纪昭的神情微微顿住,不过很快的,她已经侧首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黑暗中,男人的黑眸很亮,脸色,依旧是车祸后的憔悴。
她看着他,唇上挽出浅浅的笑,“醒了?”
他亦在黑暗中目光注视着她,喉间轻轻溢出了微弱的分贝,“嗯,醒了。”
纪昭试图动了动手腕,男人攥的力道很紧,车祸后他的力道不足,紧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其实现在只要她微微用力一挣,或许就挣扎开了男人的束缚,但是她没有,微微倾下了身子,低头看着一眨不眨看着她的男人,轻声询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歩烨城看着她,满心满眼的柔情,“就是想看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一句话从纪昭的耳边过,心头止不住的泛出绵长的酸涩。
她调整了很久才勉强笑着出声,凝着男人,淡淡的笑,“没事就再睡一会儿吧。现在离天亮还早,要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医生才会过来查房。”
房间里很静,静的纪昭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丝丝颤音歩烨城尚都听得出来。
歩烨城抿着唇,半响开了口,声线几分沉,“纪昭,把灯打开。”
纪昭眨去了眼睛里泛出来的泪花,开口时,口吻仍然是笑,“大晚上的,开灯做什么?”
听了纪昭的话,歩烨城的声线越发的沉了下去,“纪昭,我让你开灯。”
纪昭只是笑,笑声肆意着,“我不开。”她轻声道,几分玩笑,“你有本事起来自己开啊。”
“纪昭”
歩烨城听了她的话,声线陡然软了下去,只是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好了,不跟你闹了,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再睡一会儿吧。”
纪昭这会儿收起了玩笑声,说完着计划,伸手去掰男人攥着她左手不撒开的手。
抬起的那只手刚刚覆上男人的手,她还没来得及用力,手腕突然被他用力一拽,她被迫朝着男人撞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撞向男人的胸口,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撑着手臂按在了床的一角。
她还在侥幸中,男人已经勾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了下去。
薄唇攫住了她的,直到她脸上的凉意蹭到了他的脸上,男人的身躯狠狠地一震。
“纪昭,怎么回事?为什么哭?”他的嗓音异常的紧绷,然而说话间,他还有意无意的玩笑道:“不会是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吧?”
纪昭闻声,闭了闭眼,“没有,你很好。”
他们两人依旧还抱着着刚才亲吻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彼此相缠,歩烨城忍不住抚上她温软的脸颊,温柔的声线几分克制,“既然不是,纪昭,你为什么哭?是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没有不开心。”纪昭艰难的咽了咽唾液,好半响,声线毫无起伏的开了腔,“歩烨城,我对我们现在这种状态厌倦了,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歩烨城听了她的话,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只是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点点的收紧,再收紧,“为什么突然就厌倦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他问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声线很稳,没有戾色也没多少情绪,像是在问一件多平常的话语一样。
纪昭忍着下巴被捏碎般的痛疼,良久,才温浅的笑开,“嗯,我是觉得,我们与其这样相互折磨,不如分开,我想,依你歩烨城的身份地位跟样貌,找一个对你好或者爱你的女人并不难。”
耳边响起了男人淡淡的嗤笑声,“你不原谅我无所谓,或者你更不在意我这样为你牺牲为你付出。”他一字一句说着,末了,轻笑声反问:“如果我说,我宁愿选择这样相互跟你折磨,也不愿意让你离开我呢?”
纪昭一只空闲的手戳在自己的心口上,狠狠的戳着。放佛不痛般,“可是歩烨城,我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不想了,我不想跟你折磨下去了,你知道吗?不想你想不想,是我不想了!”
她说她不想,她在告诉他,她说出这番话来的意思不是商议他,而是决定,是她的决定。
歩烨城扯了扯唇,“看来你现在,是放弃我这颗棋子了。”他说着,松开了女人的下巴,大手来到了她细腻好看的锁骨处,来回的抚弄,“只是,你不是还想靠我将葛姝送进监狱的吗?这是放弃了?对葛姝没恨了?”
“一开始我想着,让你来处理掉葛姝,葛姝应该会更痛苦吧?”纪昭抬手抚上男人抚着她锁骨的手,红唇弥漫开笑,“但是现在我突然不这么想了,不管我对葛姝现在是什么心态,也只是我跟葛姝自己的恩怨,跟你没关系,我也不想因为葛姝的事,一直跟你撕扯不清。”
她说的头头是道,歩烨城听着,薄唇不由勾出几分笑,“既然都不想跟我继续下去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照顾我?还半夜起来给我处理伤口?”那几分笑容弯出自嘲,“是觉得我救你受了伤,觉得亏欠我,所以才留下来照顾我的吗?”
“并没有。”她冷冷淡淡的说着,不断的往歩烨城伤口处撒盐,“是靳远强硬逼我留下来的,病房外面,现在还有人把守着呢。”
纪昭在变相的告诉了他,她是被迫留下来的,歩烨城也不傻,自然听出了她这番话的意思。
他反手握住她放在他手上的芊芊玉手,她的手很凉,亦如她此时的心。
他拍了拍病床的位置,放佛刚才两人之间的谈话没上他的心一样,柔声吩咐道:“到床上睡会儿,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好,”她好脾气声附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嗓音温软低柔,给歩烨城的感觉,却是由内而外的冷,“我去沙发躺会儿就好了。”
黑夜中,他盯着她的脸,末了,收回自己的视线,也一并放开了牵着她的手,只是温淡声应道:“也好,去吧。”
纪昭折回沙发上,没什么表情的躺了下去。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彼此的呼吸声放佛都能听到。
纪昭闭上了眼睛,可能是真的累了又困了,没一会儿她便熟睡了过去。
清晨,她是被房间里噪杂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眸子,恍惚间记起了自己现在在哪儿里,睡姿不好,颈椎有些疼。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身上也一同落下了一件男性风衣。
她侧首看了一眼歩烨城,他此时正在床上被护士催针。
她不知道出车祸从手术里出来的歩烨城是怎么下床来给她披上这件风衣的,缓缓的收回视线,目光留在男人的风衣上。
“醒了?”
男人微微沙哑的声线换回了她的神智。
她没回回应男人的话,而是将男人的风衣搁到一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饿了吧?”歩烨城盯着她的脸笑,“秦助理正在来的路上,早饭他带来了。你忍一忍。”
纪昭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迈开步子走到了窗户底下,眼神凝着窗外,不再说一句话。
歩烨城看着她的侧脸,直到护士离开,他才低哑着声音开口,“沙发很硬,不舒服吧?”
“还好。”她勉强回应了他一句。
歩烨城扯了扯唇,“靳远让你不开心了?”
纪昭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响,才将视线放到床上的男人身上,神色异常寡淡,“歩烨城,我昨晚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非要踹着明白装糊涂是吗?”
歩烨城看着她。到底是车了车祸,一场手术下来,耗尽了他,经过一晚上的调整,脸色依旧苍白,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低哑声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让我给靳远打电话让他把门口那两个人给弄走?”
纪昭淡淡的别开脸,随口嗯了一声。
歩烨城自嘲的扯了扯唇,半天才勉强发出点声音,“纪昭,昨晚你说的,结束跟我的关系,是真这样想的?”
她想也不想的回应,“恩,我想通了。”
歩烨城听着她轻快的语气,心头隐忍的怒火终究是没忍住,蔓过胸腔蹭的升了上来。
“纪昭,如今我怎么对你好,你都看不在眼里了是不是?”
她只是看着窗外,温淡的样子一点脾气没有,只字不言。
反而这样,歩烨城心头烧起的怒火越来越重。
也是克制了很久,终是按了按眉心,压制着脾气,垂着头不知想了什么,好久之后,才低声道:“纪昭,你要实在是累了困了的话,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出院了再找你。”
“好。”
她很快的应声。甚至连跟她说声再见都不说,从沙发上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打开门,门口的保镖拦下了她,好久歩烨城都没出声,女人终于是不耐烦的转过来了身,蹙着眉看向他。
歩烨城看着她,心口像是不断的被人往外拉扯着,良久之后,他微微上扬起唇角,状似不经意,“纪昭,我住院期间,你会来看我吗?”
“嗯,看看吧,就是时就会过来。”
她轻声说着,听着很是敷衍,当然,他清楚的知道,这其实就是敷衍。
歩烨城听了纪昭的话,眉心不断的往下沉,可终究他没有说什么,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人沉声吩咐:“放她离开。”
其中一个保镖为难的道:“可是,靳少那边”
歩烨城眯起了凤眸,警告声打断,“你们这是让我亲自给你们靳少打电话是不是?”
后来,保镖还是介于歩烨城的身份放纪昭离开了。
病房里瞬间剩下了歩烨城一个人。
纪昭走的急,连病房门都没有待上,后来是保镖给关上了门。
歩烨城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好长时间。目光也只是看着门口,那份叫嚣的怒火,终于在女人离开之后,他甩出手,狠狠的将一旁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纪昭出了医院,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的显示号码的时候,微微一怔,不过她还是滑动手机接起了电话。
她没说话,里面的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没有说话。
听动静,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纪昭想,他可能是在等她开口吧。
轻笑了一声,她启唇问道:“我不是刚从医院出来吗?有话没说完?”
电话那端还是没有声响。
很久很久。
久到纪昭以为男人只是不小心触到了屏幕拨了过来。
她刚要挂断电话,男人没有起伏的嗓音传了过来。
他说,“纪昭,你回来陪我到出院,我做这几天的女人,出院之后,如你所愿,再见陌路人。”
纪昭回到病房之后,就见歩烨城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狼藉,水杯筷子一切放在桌子上的用品全都散落在地上。
几个碗已经碎成了片。
纪昭一句话不说的拿出垃圾桶来,刚蹲下身子要去捡起地上的碎片,头顶上男人阴沉沉的嗓音传来,“待会让护工过来打扫,你别管了。”
纪昭抬眸看了一眼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的男人,淡淡的收回视线,伸出去的手刚动,男人莫名其妙的低吼声再次没过她的头顶落了下来,“说了让你别管了!没听到吗!”
纪昭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伸手将碎片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等到她收拾好一切,转回到病床前,此时桌子上已经多了两碗米粥。
歩烨城可能是感觉到了她,闭着的眼睛挣了开。
男人看了她一眼,轻声吩咐,“纪昭,帮我把床头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