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有点小情绪，可能花钱也无法让她开心的那一种。　　　　相反，她身旁的李栋学随着发布会开场的临近越来越兴奋。　　“我觉得如果一类物种发现自己足够智慧，就会试图充当万物的支配者，你们说人工智能会不会将人类视为最大的威胁？”　　“我还记得曾经人类制作出过一个下棋类的人工智能程序，它在第四局假装输给了人类，又在第五局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回来，让那位棋手从希望到绝望。你们说如果人工智能懂得欺骗人类会怎么样？”　　“说起欺骗，曾经脸书也创造过两个人工智能程序让它们在一个物品交换实验中互相博弈，它们在博弈中期开始了虚张声势和相互欺骗，然而这类程序并没有被编入，说明它们是自己学会的……”　　　　陈知：“……”　　李独秀同学您坐着，容她给您去买点橘子。今天整个场地您最优秀。　　　　整个场地的灯光暗下来时，李栋学才结束了自己的个人演讲。　　　　空阔的台面后方，投影出了立体式荧幕，公司宣传片在舞台的半空中生动地反映。　　　　陈知没什么兴趣，偷偷瞄了眼手机。发现有一条没有号码来源的新短信。　　[:)]　　一张不明所以然的笑脸？陈知一头雾水。　　[请问你谁呀？] 　　她点了发送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无聊才会给这种垃圾短信回消息吧……　　　　台上的宣传影片放映结束，在末尾的黑色布景中清晰地打出了公司logo：D□□idAI。D□□id这个单词，由一个个小机器人构成，A上面的小三角，被一个人造机械大脑取代。　　字母是镂空的，从底部往上开始一点点填充，像是个在加载的程序，等整排logo填充完毕，文字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浮现，然后有一个声音，将文字同步读出：　　“人类有很多实现和施展自我梦想的方式，在我们看来，有一种是创造……”　　　　“哇，这个公司的开场真烧经费。”李栋学在旁低声感叹。　　陈知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同样她也没听进这声音在读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这声音本身上。　　她太熟悉不过了，这是Z的声音。他在用自己作为AI的声音，替公司的人类读着自白，　　　　“……正是这些，让我们人类与众不同。”　　　　最后一句开场词的话音落下，舞台中央出现了一束光，有个人影从黑幕中走进了这束光中央。　　同一时间，陈知的手机屏幕也亮了一下，一条来自那个未知号码的新短信：[看台上。] 　　　　陈知重新抬起头，聚光灯下的身影黑t长裤，刚看过这身打扮的她一眼就认出台上的人，是Z。　　他竟然是这场发布会的主持人？！　　　　会场内伴着欢迎主持的掌声，有人在小声议论主持人的身份，往年戴维人工智能公司的发布会都由ceo自行主持，但今日却换了个陌生的面孔，不少人倾向于他是开发团队的主要人员之一。　　除了她，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台上主持人的真实身份。　　　　但比起这点，她更在意的是手里这条手机短信。　　　　教授和李栋学都认真盯着台上，陈知又一次回复这个号码： [Z？？？] 　　　　台上的Z，声情并茂，面部表情也不落下，从戴维公司对人工智能的设计开始，一步步阐述在仿生机器人上的一点点突破。　　“……当仿真犬成功给很多在养宠物上有困扰的家庭带去欢乐时，我们决定重新回到最初的目标，设计一款接近我们自身的人工智能……如果有朝一日它们能抚平我们中一些人最亲近的人逝去的忧伤时，我们的努力或许就是值得的……”　　Z是个优秀的演讲者，将台下的人的情感成功代入本次的发布会演讲中。　　　　这时陈知听到耳边的李栋学传来悠悠的一句话：“某天你的痴呆症突然恢复了，你发现你的家里人原来全部都是机器人。”　　　　……陈知一秒出戏。　　严重怀疑这位优秀的先前自称人工智能爱好者的李栋学，实则是位人工智能黑粉，把外皮剥了乌漆嘛黑的那种黑。　　　　“接下来，让我们这次开发研究小组的一员，也是我们公司的ceo，戴维先生上场。”　　　　Z退下后，陈知又看了眼手机，然后发现手机屏幕不亮了……她刚才一直握在汗津津的手里，这玩意又不高兴了。　　　　“上午好，欢迎各大媒体和各界人士参与戴维人工智能公司的发布会。”　　戴维先生的发言重点是介绍此次的团队核心成员和开发团队构成以及公司的零售行业发展。丝毫未提及本次万众瞩目的Z。　　　　当他结束完发言后，舞台再次交还给Z。　　终于来到台下都期待的产品发布环节。　　这家公司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最先介绍的都是些曾经产品的升级版，虽然有不少亮点和创新，但是比起大家都在期待的重头戏，就没有那么被人重视了。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这次台下都在等候的……”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场内的灯光亮了起来，他才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母，“Z。”　　　　“终于来了！” 场内不允许使用大型拍摄设备，李栋学也跟着一众媒体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外公跟我一样是AI迷，特意嘱咐我多给他拍点视频。”　　　　大家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或者什么物体上台，中央还是站着那位年轻的男主持。　　他让陈知想起，他在商店内看到那些货架上的智能机器时，对自己将来可能也成为它们一样的商品而感到厌恶。　　　　而现在的他就现在发布会的舞台中央，用最自然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接触了你们所期待的这具仿生AI很长一段期间了。”　　　　台下的人因为他的这句话，从开始对期待Z出现的呼声，到困惑的嘈杂。　　有人四处张望，觉得这个Z早就出现在了会场的某个角落。　　　　陈知目光仍旧牢牢地锁定在Z身上，总觉得在灯光将整个场内照亮后，Z多次看向自己的方向。　　　　“在哪里？在哪里？”李栋雪跟着人群的视线也晃动着手机摄像头。　　陈知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回答他：“在台上。”　　李栋学的镜头立刻转回台面，但是中间还是只有那位男主持人。　　　　同时，这位男主持用声音压去全场的躁动：“我，就是Z。”　　　　他的一句话，把场内所有人的视线拉回了自己身上。　　也是这一句话，把他从一个带着观众体验这场发布会的活生生的个体，变成一台机器。　　　　陈知听不进观众难以置信的各种言语。她只想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个Z。　　如果他不是，那么是谁给她发的短信，如果是，那这些话绝对不可能出自他的本意吧……　　那些人强行把这些话塞进他的脑子里，逼他像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一样表演出来，那他得多难受……　　陈知想到这，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还记得他在和那些来抓他的人搏斗时，像只想要活下去的狼。　　而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马戏团的狮子，水族馆的鲸鱼。同样是为了活下去，它们却不能遵从自己的本心，而要顺着支配者的心思。　　　　周围的人都举起了镜头，只有她还在发呆。　　　　“你怎么会知道他就是Z的？”身旁的李栋学用手肘碰了碰她才让她回过神。　　“我猜的。”陈知敷衍道。　　　　此时的Z，正在台上介绍着自己。　　“……想必很多人一定觉得我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言语和举动都是程序编排的，不是我的个人想法，而这自然也不是人工智能，是人工复读机。”　　　　台下有人表示赞同。　　　　“那我接下来会邀请十个人向我各自提三个问题，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为了防止被怀疑是安排的，请被点到的人说出自己的职业和姓名后再提问。”　　　　“来了来了！”李栋学更加兴奋了，他转向陈知，“万一它叫到你，你一定要帮我提问他会不会毁灭人类。”　　　　陈知：“……”　　估摸着李独秀同学已经列了个问题清单，恨不得一个人提完这30个问题。　　　　第一位被点到座位的男记者此时接过话筒站了起来：“你好Z，我是东方台的新闻记者秦季哲。”　　“你好，秦先生。”Z示意他可以提问题。　　　　“无意冒犯，但是我想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都有一个疑问，你到底是真正的人造智能还是一个披着人工智能外衣的人类呢？因为从刚才的一系列发布演说中你都表现的和一个真人无异。曾经也出现过一些利用假智能欺骗社会媒体的案例，所以你能证明一下你不是人类吗？”　　　　秦记者说这些时，不少人认同着跟着点头。他们在开场时也绝对没想到主持人会是Z。　　　　“教授，你说有没有可能戴维人工智能把所有能考虑到的问题全部输入程序，然后在提问时让机器通过识别自动匹配相应的答案？”李独秀又有新想法了。　　张教授点了点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不这样你针对这个问题讨论一下写篇论文交给我就当我那门课的最后成绩怎么样？”　　　　李栋学面部表情僵了，“那陈同学呢？”　　张教授：“陈同学这次结束后你也写份相关的新闻稿给我看看。”　　　　李栋学：“为什么我是论文她只是新闻稿？”　　张教授想了想意味深长：“因为你优秀。”　　　　张教授您坐着别动，陈知决定直接把橘子树搬来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