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您这是……?”李侍卫站在假山下面,仰头看着负手立在假山顶上的穆澈……的下摆。 因为假山太高,极尽可能的仰头,也只能看见皂靴以及随风轻轻晃荡的下摆。 李侍卫一路寻着穆澈过来,结果看见自家王爷爬到了假山顶上,一时有些疑惑。 “殿下,若是需要做什么,您告知卑职一声就是,卑职去办……”李侍卫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堂堂宁王殿下爬假山似乎有损威严。 说着就往假山上爬,他倒要上去看看宁王殿下自损威严爬这么高作甚。 穆澈回身,居高临下看了李侍卫一眼,李侍卫立刻停住动作,又回到了地面上。 他要收回之前的想法,有宁王损威严之类的事,根本不存在。 “你退下,不要打搅本王。” 李侍卫叹气一口:“卑职告退。” 把要汇报的事留在肚子里,寻思着等自家王爷从假山上下来再说。 走远一些,忍不住顺着穆澈面朝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李侍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不是王府的厨房吗? 厨房此时应该忙得热火朝天,忙着准备明日赏梅宴的菜式点心,他在此地能听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从高处那个小窗里传来。 而宁王正透过那个小窗盯着烟熏火燎忙成一团的厨房。 莫不是自家王爷对做菜有兴趣?或是亲自监督厨房进程? 猜不透啊猜不透,还以为跟这十来年已经把主子的性格摸了个大概,结果宁王越来越怪了,行事作风完全琢磨不透。 穆澈从那个小窗里能看到灶台,看到了忙忙碌碌的苏梨。 纤细的身躯仿佛力量无穷,行云流水的切菜,可以颠起厚重的铁锅。 火光照着脸,面颊通红。 厨房里干活的苏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偶然一抬眼,看向西墙上方,从那个为了灶台光线好一些而凿出来的窗口,她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张俊脸。 心头一跳一分神,下菜的动作猛了些,两滴油溅在手背。 尖锐的痛感让苏梨手一抖,手中盘子磕在锅子边缘,将锅碰得歪了一些。 王厨子眉头一皱:“你当心着,这盘食材毁了你半年月钱都赔不起。” “知道了,师父。”苏梨放下盘子,不着痕迹将手泡进凉水中。 心里想着若真是王厨子害自己,那她现在算不算认贼作父?师父也应该也算父,都是同一个字。 “真是……再有悟性也终究是太年轻,毛手毛脚,还得师父给你照看着。”王厨子叨叨咕咕,数落着苏梨,顺便凸显自己的重要性。 苏梨瘪瘪嘴,看了看手上留下的两个红印,带着若隐若现灼热的痛。 再看向窗口,宁王的脸已经不在那处。 苏梨挠挠头,她这是被宁王吓出幻觉了不成? 毕竟那个窗口挺高的,虽然宁王比她高了许多,也不至于能把脸伸到那个位置。 “陆璃,你出来。” 听得穆澈的声音在门口叫自己,苏梨忍不住嘲笑自己,不仅被宁王吓出了幻视,现在开始出现幻听了。 见苏梨只是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笑得一脸开心,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穆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陆璃,要不要本王亲自进来请你?” 厨房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穆澈,他们硬生生在一脸平静的宁王话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错觉。 “啊?”苏梨转身一看,竟然不是幻觉。 连忙碎步挪到穆澈跟前,笑眯眯道:“王爷,有何吩咐?” 穆澈看着苏梨,觉得她笑得有几分狗腿子的味道:“此地不方便说,你随我来。” “好、好吧……”苏梨认命的跟着穆澈离开厨房。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又眼睁睁的看着穆澈把苏梨带走,这是今天第二次。 啧啧啧…… 大伙儿相视一眼,心照不宣,果然男人长期禁欲有不少弊端。 苏梨跟随穆澈一路走,眼看又要走回建章院,脚下不禁磨蹭起来。 “王爷……这是要去何处?有什么事不可以在这儿说么?这里也没人。” 穆澈没有接话,苏梨也不敢不走。 心里哭天抢地,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为什么不能让她好好做活争取早日凑钱赎身顺便查明真相? 最后苏梨还是跟着穆澈回到了建章院,云瑶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人,一向聪明伶俐的她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穆澈将苏梨引进了正厅,苏梨松一口气,只要她还能看见云瑶就一切都好。 穆澈进了卧房,片刻后回到正厅,手里拿了一个瓷瓶。 “伸手。” 苏梨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把手伸到穆澈眼前。 有了前车之鉴,她知道宁王喜欢给别人上药。 乖乖配合,不仅能满足宁王这奇特的小癖好,还能顺便治好自己的烫伤,何乐而不为? 穆澈对苏梨的听话十分满意,倒出一些药液涂在那两团红印上。 穆澈认真涂着药膏,突然手顿了顿。 方才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下令让苏梨重新顶替王厨子的位置。 稚嫩的童音还在记忆中,那个双眼亮晶晶的小女孩,说想做一个厨子,做很多好吃的,自己吃别人也吃。 “你想再回到厨房管事的位置么?” “什么?当然想啊!”她所有的努力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钱!有钱可以翻身做自己的主人。 “那本王下令。” 苏梨想起什么,又拼命摇头:“不,暂时不行,奴婢、奴婢……” 本想说自己要查出王厨子是否无辜,又怕说出来引人笑话。 穆澈看着苏梨眼神飘忽满脸着急的模样,稍一思考就知道苏梨在想什么。 “你何时觉得时机到了,本王便何时下令。”既然这丫头想亲自探查真相,那就陪她。 “唉?”苏梨觉得奇怪:“王爷为何突然对奴婢这么好?” 穆澈动作又微微一顿,突然对她这么好?这是什么问题?难道他以前对她不好? “怎么?得了甜头还刨根问底?” “奴婢不敢。” 苏梨忙认错,果然话多没有好处。 就像以前宁王给她送点心,只管安静吃完就是,不要问主子为什么。 二人沉默无言,过了半晌,苏梨还是忍不住道:“那个……王爷,您能放开奴婢的手么?” 药早已抹完,宁王握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甚至有揉捏动作。 穆澈老神在在收回手:“抱歉,忘了。” 只觉得柔软温暖舒适,让人无意识的把玩,确实忘了。 “……” 苏梨默默将手拢进袖口,明明是大冬天,却感觉有些热得慌,耳朵都烫乎乎的。 穆澈亲眼看着苏梨耳朵慢慢爬上一丝红,最后鲜艳如血。 “你知不知道一个南疆民间流传的说法?” 苏梨一呆:“嗯?什么民间说法?” 她本就不是南方人,没有去过南疆,只接触过几个南疆滇州人,从未听他们说起什么说法。 穆澈修长好看的手指对苏梨勾了勾:“你附耳过来,本王告诉你。” 苏梨犹豫着凑过去些许,穆澈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耳垂,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据说,耳朵发红发烫是因为有人在想着你。” “什、什么??”苏梨瑟缩一下,感觉耳朵更烫了。 穆澈饶有兴致看着苏梨:“告诉本王,你觉得,谁在想着你。” 莫名其妙很期待苏梨的答案,虽然这个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苏梨脸都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她怎么知道是谁在想着自己? 而且,这个南疆的民间说法好像没有什么依据。 “林姑姑,我的奶娘。” 她也有些想林姑姑了,两个无依无靠的人相依为命,林姑姑已经算是她的家人。 听到苏梨的回答,穆澈忍不住皱眉,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这个不算,得是男女之间的想念。” “难、难道是……吴越?” 苏梨绞尽脑汁,想不出哪个男子会对她有男女之情的想念,除了吴越这个陆璃的盲目的迷恋者之外。 但是,宁王不是说吴越已经被他处决了? 这么一想,背后凉飕飕的发痒。 穆澈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吴越想的是你吗?他想的是陆璃!” “何况……他现在正在被剥皮,没空想你。” “剥、剥……皮?!”苏梨觉得背后更痒了。 “你走吧。” “……” 苏梨不知道穆澈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也没有能力去了解,只能捋捋裤腿,起身离开。 刚跨出去一步,穆澈又抓住了苏梨的袖子:“带上这个。” 原来穆澈将装有烫伤药的瓷瓶塞到了苏梨手里。 “这个,很贵吧?奴婢用不起。”光是这个精致的药瓶就让苏梨觉得价值不菲。 若是稀里糊涂收下了,用完要给钱,她就是把整个人卖了也不一定赔得起,况且她现在整个人都还是宁王府的所有物。 “送你的,不收你钱,本王给你立字据。” 说完,差人取来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了一张将药送给苏梨的字据。 “这下放心了吗?” 苏梨呆滞的点点头,捏着瓶子与字据回了厨房。 宁王最近好像有点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