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37(2 / 2)七十年代白富美首页

贺松柏摸了摸妻子感动得泛红的眼角,轻声地安慰道:“别哭,月子里不能哭的。”

“咱们记得阿婆的好,以后加倍孝敬她老人家就好了。”

赵兰香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

次日清晨,贺松柏把昨夜他挖掘出来的金石玉器提到了老祖母的屋子里。这些东西虽然一件件地数量加起来挺多的,但大部分都是小物件,精致而小巧,所以也并不占地方。

李阿婆摸着这些她熟悉的东西,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当年贺家老宅的一景一物,哪一样东西搁在哪里,她甚至都还能清晰地记着。

这一块扳指圈上刻着的字被她的爱人常年抚摸,字迹渐渐圆润模糊。

那一只珐琅缺了个口,其实是某一年她发了大脾气,摔在地上磕破的。

就连一颗金豆子底下刻着的先夫的名讳,也让李阿婆老泪纵横。她摸了许久,从里边取出两件最有价值的玉雕观音、白玉雕双龙赶珠瓶。

“这两件你带去给亲家公,他会很高兴的。”

“其余的你们存着当收藏品也好,等以后值钱了再拿出来做点别的投资,你们也能过得好一点。”

以前贺松柏可能还存着把祖产变现的想法,但今天见到了老祖母一对老眼中饱含的依恋,贺松柏就决定把它们统统都存好,一件件地留着给棠棠、给大海、祖祖辈辈一代代地传下去。

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等家里的百日酒摆完了,咱一块回g市。”

……

几乎全村人都翘首盼着贺家的百日酒,上一次亲自包喜宴的大厨梁铁柱做的那顿烤乳猪、全猪宴把全村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那股三天三夜不消散肉味,香得深入骨髓。吃了贺家的酒肉,那就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贺家摆百日宴的那天,足足摆了一条村,全村人都来吃贺家的酒。排场铺得特别大,贺松柏认为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摆百日宴,一口气得了两个宝宝,喜酒当然要摆双份的。

梁铁柱也铆足了劲儿,把这几年所学的精华全都用上了。

养猪场那边足足拉了九头生猪过来,寓意长长久久,杀猪师傅每天新鲜杀三头做喜酒。鸡鸭家禽、活虾活蟹、河鲜等等不一而足。

梁铁柱这是把“松兰”的排场都搬到了乡下来,百日宴的佳肴美味而丰富,让村里人都大饱口福。

百日宴当天,当地的习俗叫“出登”,烧香祭拜山神土地、放鞭炮庆祝,红红火火的鞭炮屑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让人恍惚错以为新年。

赵兰香穿着红色的外套,抱着大海,温柔地亲了亲。

“妈妈的宝贝儿,今天爸爸帮你祈福了,希望你们余下的日子平平顺顺、健健康康。”

贺松柏抱着女儿,满了百日的棠棠脸蛋白嫩圆溜,被裹得胖乎乎跟一只汤包似的。

她带着一顶红色的小毡帽,看起来洋气极了。

她兴奋地抓着贺松柏的衣服,咿咿呀呀的流着口水。浑身跟扭股糖似的,躁动不安。

赵兰香说:“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把他们俩的性别生反了,大海安静得像姑娘,棠棠霸道得像小子。”

贺松柏疼惜地把女儿架在胳膊上,让她到处看她好奇的地方,“不会啊,女孩儿活泼点更讨人稀罕。”

“你自己瞧瞧,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调皮。”

贺松柏这么一说,他们两个人都想起了许多年前两人骑着单车从市里回来,在半路上分享过的童年回忆。

赵兰香的叛逆埋在骨子里,机灵又淘气,常常阳奉阴违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唱禁曲看禁书还早恋,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而贺松柏从小就是被阿婆压着学习文化的小子,年复一年地对着大队里的肥猪画素像,老实又木讷,多年后遇到心仪的姑娘老实得连对象都是被逼着处下来的。

赵兰香噗嗤地笑了出来,眉目开朗地道:“好像真的是,棠棠像我。”

“不过我却希望,大海不像你。太老实了,一生良苦。”

她的后半句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风声里,轻得贺松柏仿佛听出了幻觉。

“苦吗,一点儿也不苦,现在过得有滋有味,生活有盼头。”男人精神奕奕地说道。

赵兰香眼前浮现起了那个苦了大半辈子的瘦削男人,他在象征着生命的老橡树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劝她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

贺松柏既是他,却又不是他。贺松柏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大抵是他心中曾经能够幻想出来的最圆满的样子。他希望贺松柏继续美好下去,他让她回去。

赵兰香渐渐地收住了隐忍的眼泪,她在低头的的那一刹那,眼睫眨了眨,温暖的眼泪流到了大海的面颊上。

大海破天荒地咯咯地笑了,脸颊带着浅浅的梨涡,像足了他的母亲。

赵兰香说:“风大了,把宝宝抱回去吧。”

“我眼睛都进了沙子了呢。”

……

百日宴过后,贺松柏一行人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启程回g市,冯莲和小虎子正好跟随着他们一趟回家。

同行的还有李阿婆、三丫、大姐、李大力。阿婆和蔼的面庞露出一抹深笑。

她问三丫:“要去g市上学了,你跟以前的同学道别了吗?”

贺松枝使劲地点头,她攥紧了自己的小书包,“阿婆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最爱的就是阿婆了!”

李阿婆抚摸了一下小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她让孙子把她的杂物也一并整理了出来,一块寄去g市。老人家沉甸甸的书籍占了一大箱子,但衣物却少得可怜,她本人也是一年从头到尾每季两三身换洗的衣服就够了。勤俭节约得很,看样子的确是过惯了苦日子。

贺松柏整理出老祖母的一堆废纸草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说:“以前我们随便涂鸦的东西就不用捎上了吧。”

阿婆咕哝着说:“这些都是宝贝,怎么能不带呢?”

“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第二次了。”

贺松柏闻言,忍着羞耻把祖母的手稿连同他的猪连环画都塞了进去,打包送到邮局称量重量足足有三十斤。这些老书很多都是改革开放后才渐渐从地里挖出来的,本本都是老人家的心头肉。

一天一夜的火车过后,很快他们来到了g市。贺松柏头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把老祖母的轮椅换了,换成了更省力的机械。

回到g市的他开始忙活起扔了大半年的公司,忙碌得不可开支。每天夜里回到家的时候,他能看见老祖母抱着棠棠,念着外国诗。

老祖母在床边哄着两个小娃娃念睡前童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如梭,老人家的头发渐稀,精神却仍旧矍铄。她能坐在轮椅上拉起蹒跚学步的大海,鼓励着他站起来走路。

她捏着棠棠的手,教棠棠涂鸦画画。

灿烂的阳光照在老人的身上,和煦温暖,她脸上的皱纹比阳光更温柔,小宝宝猝不及防地亲了她满脸的口水。那一道道沟壑笑开了花。

有一天,棠棠和大海都去上小学了。贺松柏长途跋涉在大清早回到家,却不见了老人家的影子。

赵兰香给他倒了一杯水,盯着他吃完了早餐,言语轻快地请他去大学里散步。

z大偌大而清净校园里充满了绿意,新一届的学子晨读的声音隐约可闻。赵兰香拉着他走进了某一间大教室里,贺松柏坐在一片黑乎乎的脑袋后

忽然他看见了一道身影,确认了是谁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唇角渐渐地抿起一线。

他的老祖母坐在轮椅上,缓缓地从门口滑了进来,她声音和蔼而温和:“早上好啊,同学们。”

先前还躁动的教室,霎时静默下来,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赵兰香小小声地跟贺松柏说:“他们可喜欢阿婆来着,阿婆教的数学特别好。”

“你知道吗,当初你觉得麻烦,特别嫌弃的那堆废纸里夹着阿婆以前的研究。去年它被来咱们家的顾工看到了,顾工把阿婆的论文整理了一下发给学术期刊,引起了轰动。”

“你看看,阿婆就是被你们三连带咱们那两臭小子给耽误的。”

贺松柏震惊极了,惊讶之余,他回想起许多年以前老祖母流着眼泪却还坚持写写画画的破符号,他没有想到多年后变成了有价值的东西,也让她站上了讲台重新发光发热。

“嘘不说了,我们听听阿婆上的数学课吧。”赵兰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