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声音却比穆寒时还要响,“这里埋了炸弹!!你想被炸得粉身碎骨吗?!”
穆寒时登时顿住了脚步,生生被阻隔在了另一端。
然后齐浩在死寂的空气里轻飘飘地笑开,“是呢,只要不轻举妄动,大家都还是安全的。”
“疯子!”
温柔低骂了一声,那把刀子立刻离她的脖子更近了一分,穆寒时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温柔,你别激怒他!”
温柔却一脸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她看着他,气定神闲地开口,“穆寒时,我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话就不能等你安全了再问?”
温柔坚定地:“不能。”
“好。你问。”
“我爸爸的肾脏,你是不是拿去救奶奶了?”
温柔原本以为很难,她认为自己没办法问出口,但现在真的问了,她又忽然觉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穆寒时脸色骤变,“你知道了?”
这个反问,惹得温柔怆然一笑。
“所以,都是真的”温柔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穆寒时。那是我爸爸!”
嗓音凄厉,揪心刻骨。
温柔不哭穆寒时和她结婚是另有所图,也不哭父亲的意外之死,她只是哭,温如严宁愿违背自己的信仰,也要成全她的爱情
父亲签下那份协议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他的女儿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然后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然而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温柔想,她其实不该去怪穆寒时的,他也是为了救他最亲的人,如果放在她的身上,她也会穷极一切手段去救父亲。
她该怪的是自己。
她该死
要不是她,至少父亲能够自己选择如何活着,甚至是怎样死去,至少不会,连身死之后,都不得安宁。
“温柔,对不起我”
穆寒时看着她哭,心痛得不行,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还是在她被人挟持,颈动脉随时会被割开的节骨眼上,他任何的解释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齐浩这样说着,慢慢从温柔的身边走开了。
他站在两根柱子之间,朝穆寒时摊开了手,“穆医生,因为你的缘故,我母亲才会死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我母亲的病,然后好好孝顺她,让她过上好日子,我原本是能做到的。可是最终我却让她痛苦地离开了人世,然后这份痛苦沿袭到了我身上,所以,我也想让你尝一尝痛苦的滋味。而且,一命还一命是再公道不过的事情了”
穆寒时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了他,“如果你要我的命你可以冲着我来!”
齐浩却笑,像是沉浸在了某种乐趣里一般,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让你做个选择一个是你的前女友,一个是你的太太,她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我选我太太!你放人!”
毫不犹豫,穆寒时真的是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他的眼睛里只容得下温柔,夏清源已经撕心裂肺地开始大哭,可他仍是无动于衷,一脸紧张地望着温柔。
温柔蓦地笑了一下,他这样将她放在第一位,让她的心都跟着疼起来。
“你看,我说过了,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悬念。他一定会选我。”
夏清源崩溃地嘶吼,“齐浩,你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我们应该是同一战线的不是吗?!我不想死!你别过来!齐浩,你不能听他选的去做,我为什么要帮穆寒时偿命啊?我是无辜的!!”
“但是,我不要他选我”温柔的声音被夏清源严严实实地盖了过去,但齐浩还是能听见,穆寒时一直关注着她,自然也不会听漏。
“你如果想让穆寒时体味到你的痛苦,你就直接杀了我好了”
“温柔,你在说什么!!”
穆寒时有些慌了,他从温柔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想要活下去的感觉,难道温如严的事对她的打击那样大,让她连命都可以轻易舍弃吗?
“齐浩,你快放了温柔!我随便你处置,只要你放了她!”
穆寒时朝温柔走去,他哪还管炸不炸弹,就算是死,也要先把温柔救出来再说!
谁曾想齐浩竟然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遥控器,摁下了红色的按钮。
“轰!!!”
一时间,硝烟飞扬,乱石四溅。
齐浩在这里埋了许多小型炸弹,每一个都配有相应的遥控器,他全给打乱了,一股脑儿塞进了口袋,现在随便拿出来的这个,他也不知道会把哪里炸开,等他意识到是自己脚边上的位置,已经为时已晚。
穆寒时眼睁睁看着那块地陷了下去,然后柱子轰然倒塌,浓尘四起,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被晃得摔在地上。炸弹一个接着一个爆炸了,震耳欲聋的响声里,他再找不见温柔的身影
六年后。
又是六年
这六年里,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比如萧卫的心脏手术获得了成功,而给他做手术的叶卉医生对他表白成功,两人开始正式交往。
又比如白念生辞去了医生的工作,带着女儿,开始了周游列国之旅。
但有些事情,却还是一成不变的。
穆寒时找温柔找了整整六年
那一场爆炸案,穆寒时侥幸活了下来。
齐浩被炸死,而夏清源的腿废了。后来给装上了义肢,也能正常行走,她现在和夏柒柒生活在市,姐妹俩过着平静又安宁的小日子。
只有温柔,只有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穆寒时一直不相信她死了,没有尸骨,那她就还是活着的,所以他一直找一直找。
一年,两年,三年
数起来很快,过起来其实也很快。
但温柔始终没有被找到。
慢慢的也总有人开始说,穆家的那位年轻太太,或许是尸骨无存吧,可怜穆先生一片深情,却是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但穆寒时从来不会这样想,温柔没有死,她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他一定会找到她。
这一年,穆寒时将年休的地点选在了法国巴黎。
夜色初降,他漫步在复古而浪漫的街头,路过一家卖圣诞礼物的商品店,橱柜里,明艳的灯光下,有一个玩偶,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对这个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产生的兴趣,但没由来的,他就是想买下它。
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妈妈,我要那个!”
“哪一个?”
很平常的母女之间的对话,却让穆寒时瞬间打了个激灵。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温柔?”
穿着大衣的女人狠狠地怔了一下,她转过了身子,速度很慢很慢,像是要耗尽她一生的时间。
然后温柔终于看见了他,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看见他的眼睛渐渐亮起来,看见他将厚厚的围巾松下,露出一个恍若昨日的微笑。
温柔的眼眶蓦地就湿润了,不愿去想她被冷斯城救下之后那暗无天日的五年时光,也不愿去想他最后终于大发慈悲肯放了自己,但还是将她锁在了异国他乡。
只要穆寒时出现,只要有他就够了,这么多年的等待。怀了他的孩子,生下来,一手养到这么大,母女俩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都值得了。
两个人都没有动,他们是不需要动的。
因为两颗心,早已经穿越了人海,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法国的街头画家,以手中的笔铭刻下了这一幕:一个美丽的三十出头的女人,抱着一个可爱灵动的小女孩,远处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静静凝望着彼此。
之外的行人,皆成布景。
耳畔响起一首旋律轻扬的法国小调,只重复着一句歌词,翻译成便是
“你是我,一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