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晟奕被宫人领着回了龙鸣宫。准备上朝之事,太后依言留在凤仪殿内,等着苏长笙醒来。
看着床上的苏长笙,太后又叹了口气,这两人怎么就这般多灾多难呢。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苏长笙醒来了,她茫然地看着床顶,慢慢地她眼里充满了泪水。
“长笙,”太后一直看着她,她一醒便知道了,“孩子,”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苏长笙听见了太后的声音,但她没有任何的动作,两只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眼泪从眼角留下。
她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她去摘花,记得她为了赶走蜜蜂失足从台阶下摔下来,记得昏迷前小腹的剧痛,那痛像是要生生把孩子从她身上扯下。
刚一清醒。苏长笙便知道这孩子没有了,她不用看也不用摸,只凭着天生的母子间的感应,她就知道了。
“长笙,别忍着,哭出来吧!”太后见她这样,也心疼,哪怕痛痛快快哭一场,也好过这样强忍着不言不语。
“孩子往后还会有的!”太后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了。
即便还有,也不是之前的这个。苏长笙闭上眼睛。
早朝上。梳洗一番后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穆晟奕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殿下是他的臣子们正循着惯例挨个上前禀告政事。
这些大臣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他只见到他们的嘴不停地在动。
长笙怎样了?醒了吗?会伤心会哭吗?
肯定会,她那么喜欢孩子。即便离出生还远着,她也早早忙活起来了。小孩的衣服、被子,她不善女工,但也想亲手给他们缝制衣服。最开始小笙儿那些小衣服针脚稀稀疏疏歪歪扭扭的,很丑很丑,到了小乐儿的,才好了些。如今这个,从知道有孕后,就日日抱着针线篓在练习。
他曾经笑她学了那么久也不见好,弄得长笙赌气地嘟着嘴打他。打过了出了气了,又继续缝,偶尔被扎几下,伸着隐隐出血的手指头过来,让自己给她吹吹。
穆晟奕心疼地亲了几下,刚想说让她别做了,宫里多得是绣女,可苏长笙又红着脸继续低头缝小衣服了。
半个月后,那小衣服才做好。苏长笙邀功似的拿来给他看,穆晟奕好笑地细细翻看,果真没多大进步。那针脚还是和狗咬似的一般。
可对着她雀跃的、等着夸奖的小眼神,穆晟奕道:“夫人好功夫。”
也不知她听没听明白他说的是假话,反正她倒是挺高兴的,还说要再缝一件。穆晟奕看着她微微红肿的手指头,心疼地扯了旁的话,让她忘了这事。
穆晟奕暗自地回想着过往的点滴,眼眶又红了。
殿下等着他回复的大臣抬头一看,都惊到了,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皇后有事,顿时满宫殿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穆晟奕才哑声道:“继续。”
下朝之后,穆晟奕继续关在御书房里。他知道他应该去见长笙的,他应该去安慰她的,但是他却不敢。他不知道对着长笙那双眼睛,他还能不能说出“没事”二字?
最后还是太后差了人来,穆晟奕才出了御书房。
刚走到凤仪殿,就见到早就等在院中的太后,“怎么现在才来?奏折很多?”太后有些责怪的神色。
穆晟奕避开了太后的眼睛,假称:“有些急事要处理,耽误久了。”
政事最大,太后见此也不多说,拉过穆晟奕到一旁低声道:“政事要紧,但长笙也得好好宽慰,这几日你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是。”穆晟奕苦涩道。
太后走了,凤仪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了。
“长笙,”穆晟奕坐到床边。
苏长笙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穆晟奕知道她没睡,尽管苏长笙硬压着,但他仍能听到她微微的哭泣声。
“对不起,”苏长笙突然哭道,“是我太大意,没保住他。”
“不是,”是我,穆晟奕暗自在心里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苏长笙一直低声地说着对不起,不止是对穆晟奕,还是对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所有这一切,她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穆晟奕听着心痛和愧疚,他开不了口,他不敢,不敢跟长笙说,孩子是他选择放弃的。
“对不起,”穆晟奕把苏长笙紧紧地圈紧怀里,埋首在她颈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这一晚,两人都各自陷在深深的自责和伤痛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