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窗户前,温启函从窗帘旁边走出来,望着楼下那辆终于开走的车子,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全然毫无踪迹了。
房屋里一片安静,安修廷和那个男人走了之后,温艾一句话都没说,自己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回了房间,而且还把门关上了。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了想,先去厨房把之前炖煮好的汤盛出来一碗,仔仔细细撇去上面的油脂,又微微撒上一小撮水葱花。
汤的醇厚香味扑面而来,见挑不出一点毛病,他这才端着走上楼去。
“温艾。”
轻轻敲了三下门,站在门口一脸无奈又伤心的样子:“都是爸爸不好,你可千万不要难过,爸爸知道你醒着,能不能答应爸爸,一个要求,你把这碗汤喝了爸爸就放心了。
门被猛地拉开。
温艾的眼睛鲜红。头发也十分凌乱,整张脸因为困倦和悲恸,看上去十分憔悴。
对上温启函那关切的目光,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问道:“汤里放什么了?这回应该不是安眠药了,难道是毒药?”
“温艾!”温启函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怎么会,这可是爸爸亲手做的啊你别这么想,温柔她”
温柔她只是一时糊涂。
这句话温启函没说出口,卡在喉咙里,看起来痛苦极了。
温艾看了看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门。
她明白爸爸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劝她忘记这件事,原谅温柔,再去告诉温柔以后不许这样对她,要跟她和睦相处。
如果放在一般的家庭里,父母这样做确实没错,可温柔从小是怎么对她的,爸爸他不会不知道!
她让温柔住进这房子,已经是她太善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只想着,从爸爸回来那天起。一切就像是新的,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是她忘了,有些人那颗肮脏邪恶的心事永远都不会变的。
“爸爸,温柔昨天要留下来,我同意了,后来她说要自己挑房间,我也同意了,你还记得吗?”温艾看着那扇房门,从刚才到现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温柔还真是心安理得。根本没有任何知道错了的意思。
“我”温启函一脸内疚,答不上来。
温艾心中对温柔的厌烦简直无法形容,她要挑房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那时候就已经策划好要这样对付自己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可是一起来看房子的。
也就是说,温柔在看见这房子之后,眼珠一转就想到一个害她的办法!
这种人她能要怎么相处?
可偏偏,她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而且爸爸总觉得亏欠她很多的样子,现在要把她赶出去,爸爸又会伤心,多少也会在心里埋怨自己吧?
看着爸爸现在沉默的样子。也不难知道,他根本就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温艾只觉得心中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多少年来,她日日夜夜盼着的和家人重聚,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局面。
低下头,隐去自己眼中的委屈和眼泪,不看爸爸那哀求的眼神,转身重新走回床边。
“温艾,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姐姐她从小没有爸爸教养,所以性格才会变得这么糟糕,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怪你,我只想静静。”温艾感觉自己心里累极了,在床上重重躺下,背对着爸爸闭上了眼睛。
“对,对,你一定很累,温艾,先把汤喝了吧,爸爸好不容易炖的,专门给你炖的,爸爸想着你工作辛苦,回来还准备给你庆功的,谁知道”
温艾不说话,如果可以,她现在很想把耳朵也闭上。
“你是不是不相信爸爸,要不爸爸先喝一口给你看?”温启函见温艾还不理他,端起汤碗,直接仰头喝了半碗,之后又恍恍惚惚看了剩下的总不能给温艾喝他剩下的吧。
温启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再给你盛一碗新的去”
“真的不用了!”温艾心里难受急了。
眼泪也顺着眼角落下来,在枕头边氤氲成一片水渍。
爸爸这样小心翼翼的哄她,卑微的像个仆人一样,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到小时候她印象中的爸爸,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管她有什么难处,爸爸都会大手一挥,很快就帮她解决了。
可现在
温艾的眼睛睁开,眼泪却仍然自动流出,现在的爸爸这样苦口婆心地哄她、安慰她,可是她脑海里却不可避免地想起安修廷的那句话。
他让爸爸吃了那瓶维生素片,最后却洒了。
“谢卉,你放开他,就算是一瓶维生素吃多也是对身体有害的,他和温柔都聪明着呢,我不信他会吃。”
爸爸刚才喝了那碗鸡汤,所以,鸡汤应该是没毒的吧?
深吸一口气,紧紧捏住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安修廷要在这里,为什么他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非要说出那种话!
现在,为什么爸爸又要这样对她好。这么苍老,这么可怜,这么为难?
“我说了我不喝,爸,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吧。”温艾说完这句话,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门口传来温启函的一声叹息,然后是轻轻关门的声音。
没有人再来打扰她,她终于可以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一想了。
她现在有工作,有儿子,有爸爸。这都是她不可能放弃的东西,可是其他的呢,安修廷呢,她该拿他怎么办?
温艾在哭了一阵,终于又在沉重的情绪中睡着。
隔壁的房间门轻轻打开,温柔阴着脸看了一眼外面。
温启函对她可就不像对温艾那样了,不能她开门,直接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哼。”温柔不满意温启函这样的举动,却也不敢太大声,只能压低声音抱怨,“怎么,刚才还没打够,现在还想打我?”
温启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紧盯住了她的眼睛。
温柔不甘心地回瞪回去,可不到两秒钟就招架不住了。
舅舅的眼睛很亮,里面却有着一种像猛兽一样冷漠的光芒,被他这样看着,瞬间让人有种被食肉动物盯上,正在试探的感觉。
温柔退了一步,别开脸不去看他。
“今天是你该打。”
温启函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温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舅舅刚才那样已经很过分了,但她以为他只是人前做戏,为了给温艾那个蠢货一个交代。可没想到现在关上房门,他居然还站在温艾那边!
“是,是我该打,你别忘了你做的那些事!”温柔愤怒之下,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听见这话,温启函的目光瞬间更狠厉的三分,表面上的态度却忽然软了下来:“我做的那些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有温艾那个傻子以为我不知道。”温柔冷笑了一声。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家里的那些照片。妈妈日记里写的那些文字她早就知道。
只是这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才不愿意承认,她要的只是钱,是利益和实实在在好处,至于血缘关系,那只会是她的耻辱。
所以她干脆就装作不知道,看着温艾为此进退两难,也是一种快乐。
温启函越发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这个女儿了,说她蠢吧,她有时候又聪明的要命,说她聪明吧,偏偏她有目光短浅手段拙劣,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是做大事的人?
“你知道就好,既然你知道这一点,就该知道我不会害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实一点。”温启函看看时间,估计着温艾最多再睡半小时也快要醒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下回听你的行了吧?”温柔不耐烦回答,心里却对他的话十分不屑。
亲生的女儿就不会害她了吗?那温艾也是亲生的啊。
她现在谁的鬼话也不信,她只相信她自己。她所想要的,就要自己夺到手里,比如温艾的房子,还有她的钱
见温柔答应下来,再加上温艾也快要醒了,温启函不得不长话短说。
这些事,对他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
“今天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温柔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当然是安修廷啊!你真不认识他了?不可能吧?”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另外一个,跟安修廷差不多身高的那个。”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安修廷,那个畜生化成灰他都认得!
温柔松了一口气,她之前趴在楼梯上偷听,也见识了爸爸今天的表现,那可真是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心里真实的想法,简直太厉害了。
“我还以为你连他都认不出了呢!”温柔心里暗暗冷哼,还以为你真的老糊涂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温启函催促道。
温柔挠了挠头:“那个人就是谢卉,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背后那个厉害的帮手应该也跟你说过吧,温艾一开始傍上的靠山,就是这个人,而且现在她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成为艺人,也是因为这个人。”
说起这个,温柔心里就泛起阵阵酸意。
也不知道温艾那女人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围着她,什么好资源都被她占了。
“其实谢卉也没什么好的,长成那样,指不定多花心呢,他对温艾肯定也就是抱着玩玩看的心态吧。”
“原来他就是谢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