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这样富有节奏与平静的声音,有时候比子弹从耳边擦过带起的风响,还要可怕。
透过玻璃,我浑身僵硬看着乔沝华,他瘦了。
短短半个月,他瘦的脸颊深陷,我想就算是这半个月一口没吃也就这样了。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身上插满了管道,冯东说除了输血,还要直接往他胃部输送着营养液,固体食物,他已经消化不了了。
他眼皮很宁静的阖着。狭长睫毛偶尔颤动一下。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有种很自然向上翘起的弧度,如果不是毫无血色,简直像在笑。
“他到底怎么了?”我咽了口吐沫,连同将眼泪憋回去,可立马又溢出来:“半个月前,明明还很好”
冯东面无表情的凝望着他,默了十几秒,嘴巴对我说:“是中毒。”
“毒???”
“嗯。”他将我拉开了些,给护士让开道路,道:“还记得先生上个月,坐过一段时间轮椅?”
“从那时候开始,他其实就是中毒了,可谁也不知情。以为只是中了风寒。陈管家过来后,劝过几次让先生回北城做出最精确的检查,但那时候,邵婉约正好召开董事会,以调查出先生暗中操纵巨文攻击昌盛的因由,卸去了先生执行董事的职务,然后便是高密度的调查,和阻碍先生对奇虎公司上市分裂昌盛与全城项目的关联。”
“如此,先生的性格,就并没有去检查,昼夜不分忙于公事,也可能是忌惮如果查出什么重病,在这个关口会雪上加霜,彻底击垮海城这边团队的信心陈管家却是不放心,就去回生堂找了那位白大夫,但先生中的毒,是很慢性的化学毒药,白医生医术高明,诊断出了肾脏造血出现的问题,可并不能够判断出具体因素,只能推断运动神经方面也有问题。同样建议先生去采取化验。被否决后,就只能用解毒的药方搭配针灸疏导,尝试医治。”
“医好了?”我声线颤抖问。
“嗯当时看来是这样。”冯东深蹙眉峰,下意识叼起支烟,僵了僵后又收回去,沉声道:“这点你也清楚,不多日先生就离开轮椅了,也没再感到不适。”
“那现在”
“现在,可能是因为背后又有人捣鬼吧。”冯东眼神变得阴冷:“事实上第一次出现状况时,并没有人意识到这不是意外,因为先生行事交际都特别缜密,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近不了身,而那个内鬼大概也是心虚,中途停了一阵子而在半个月前,他又开始下毒,这次似乎加重了剂量,你们争执后第三天夜里先生刚住进医院,就被下达了病危通知,连夜进行洗胃和大量换血,然后进行透析治疗。但除了很痛苦,没什么作用”
冯东顿了下,腮帮微微鼓起:“从加州赶来的药理学权威看过化验报告,说先生种的毒药是种很复杂的混合型化学药品,一毫克比十克黄金还贵,应该是只流通于北美黑市专门用于暗杀的违禁品。就算先生最初就去检查,恐怕都会被误诊,因为到现在都没法解析出全部的毒性成分。”
听着。听着,我眼泪没有声音的往下掉,喉咙像哽了东西似得含糊不清:“那,那他现在的情况”
“很糟糕。”冯东烦闷的阖住眼睛:“从上周开始,身体机能基本已经瘫痪了,所有器官都在剧烈衰竭,造血功能几乎失去。现在。就只能配合换血跟透析治疗,可不够,还要换髓。乔老爷已经在重金悬赏合适的肾脏,可院长昨天跟我说,就算能即刻恢复先生新陈代谢的功能,如果毒素还是没法被消灭,他的心脏,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噗通
我踉跄倒退几步,膝盖一软,直接跌倒了下去,两眼含泪空洞,嘴巴里不停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冯东紧忙将我扶起。皱眉半晌,低头攥紧了拳头:“是我的失责。”
“我跟先生几乎从小长大,我保护了先生近二十几年,可我就是个废物!这种真正的危机,我派了什么用场?我宁可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他略微停顿,眼神屈于阴毒,牙齿紧咬到发响:“这背后下毒的人,可能就是张部长,因为我们才刚刚调查出来,自从股市失利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大抵怕先生始终要败给昌盛董事会,所以私下里隐秘的回过几次北城,见过邵婉约也有可能是莫桑榆,先生与她往来,最是频繁,她病情加重后,提出让先生每周末至少陪她吃一次饭,先生也一直都在履行。而也就在前不久,她得知了几月前雇凶潜入医院拔掉她氧气管的人正是林小姐,而先生却对她只字没有提起过”
“不管是谁。”冯东腮帮剧烈的鼓了鼓:“如果先生真出事,我就要他的命!”
“病人家属是哪位?”
身后突然有人问道。我回头,看见是张医生。他见到我时愣了愣,旋即紧蹙着眉峰道:“你们就是吗?好吧,病人暂时的情况是稳定了下来,可后续治疗可能无能为力你们做下转院的准备吧。”
“你他妈说什么?”冯东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海城最好的医院就是这里,你让我们去哪儿?啊??”
“你别跟我撒气!”张医生使劲的挣脱,看了看我后,紧握着拳头道:“我都不是负责这个病患的主治大夫,只是来帮院长传话。你有力气跟我横,还不如尽快把他转到北城或香港!你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吗?谁都说回天乏术!我们可能有私心,是怕处理不当造成医疗事故但总归还是为了病患好,这里没办法,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张医生”我伸手拦住冯东,声线颤抖道:“真、真的没办法吗?你们院长具体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