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事太过记忆犹新,初然至今都忘不了那噩梦惶惶的一日。 那一日她同顾见原程约好去不远处的湖塘抓鱼吃,她跟顾见最先集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也不见原程的身影。 “要不,你去他家叫他出来吧。”顾见说。 初然立时脸色一白,狂摇头。 附近的孩子都不敢靠近原程家,除非原程自己出来,所以那时候的原程朋友很少,也就只有顾见跟初然愿意同他玩。 两人踌躇半天,觉得没有原程一起去抓鱼不好玩,便猜拳决定谁去叫他。输了的初然只好认命的耷拉着脑袋摸到原程家的楼下,按响门铃的那一刻她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好在,给她开门的人是原阿姨。 顺利的叫到了原程,两人一蹦一跳开开心心的往外走,途中初然身上装的玻璃球掉了。那个玻璃球颜色很漂亮,是她所有收集里最好看的一个,而那天是原程数学第一次考满分,她本打算等鱼吃完了最后再送给他,没想到居然提前暴露了。 冲原程咧嘴一笑,初然迈着小短腿去捡像是长了腿一路滚不停的玻璃球,好不容易追上捡到了,她捏着玻璃球对原程笑道:“这个是送给你的,是不是很——” “漂亮”两个字跟那声“嘭”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很快,那个可怕的人便应声而来。 等初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打碎的是什么东西时,人已经被原程藏到了桌子下面。 · 无休无止的骂声和好像总也停不下来的哭声纷纷回应在了初然的耳边。哆嗦着手,她强装淡定的从地上把笔捡了起来,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写检讨。 原程目光在初然苍白的面庞停留了几秒,后问老杨,“老师,我不用写检讨吗?” 头一次见自己主动写检讨的人,老杨震惊了一圈,摆手,“这事虽然起因是你,但你又没犯什么错。你……”老杨很想关心关心眼前这孩子,他实在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惩罚,能让人有满身褪不掉的伤疤。他说是自己领罚,那是被家人打的吗? 也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他写满同情的眼神,原程跟他打完招呼便僵着脸出了办公室。 叹了口气,老杨又警告了初然和顾见几句,夹着教案准备去上课。路过郝老师的办公桌时,他停下了脚步,看了苟利好几眼,最后提着嗓音对郝老师也对在坐好几个没课的老师说道:“现在这造谣也是犯法的,更何况侵犯隐私。咱们学生也到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了,因此加强教育很重要啊,毕竟这是个法制年代。” 他说完,其他老师也很赞同的附和了几句。他这话再明显不过,郝富贵虽然觉得没面子,但也没办法反驳,便当着他的面狠狠教训了苟利几句,让他趴地上写检讨去了,免得呆在眼皮子底下让人看着心烦。 见此,老杨才满意的走了。 “老杨可以啊,他平日里总一副和和善善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被其他老师捏的软柿子呢。”坐在初然隔壁办公桌写检讨的顾见,悄悄跟她嘀咕道。 和和善善?软柿子?初然冷笑一声,捏了一团纸准确无误砸到顾见脑袋后,面无表情道,“屁话真多,写你的检讨!” 不远处趴地上的苟利,见这两人有椅子坐不说,打打闹闹老师也不管,一股气憋在胸口,举着手说,“老师,那两人太吵了,影响我写检讨!” 郝富贵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闭嘴吧你,写个检讨话也多!” 苟利:“……” · 从办公室出来后,原程并没有回教室。 上课期间厕所没几个人,他开着水龙头连冲了好几把脸后才缓过来了点儿。然而很快身上黏糊糊的感觉便让他很不好受了,他颤抖着手去拉衣服拉链,可能是因为手抖,中途拉链卡壳了好几次。原程难得把焦躁表现在脸上,拉链越卡他越用力,几乎是拉扯般,最后拉链头掉在地上,他把校服外套丢在一边,用水去冲胳膊上泛红的伤疤。 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窜出头的记忆,都会让他止不住的惊慌。就像是回到了那时候,只要那男人研究的试剂出了差错,他就会发疯一般折磨他和妈妈,他害怕,直到现在也是。 大概是今天伤疤被人揭开,承受了太多同情亦或是其他奇奇怪怪让他不舒服的眼神,再或者是那个男人的忌日快到了。 总之,他很不安。 十分钟后,原程又恢复了跟平日里如出一辙的模样,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水,出了洗手间。 另一边,初然花了十五分钟写完了一份检讨,然后跟同样写完一份的顾见交换后,结合对方写的,东拼西凑的搞定了另一份。 此时,第四节课的上课铃声刚响。 两人拿着检讨,在路过撅着屁股趴那儿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苟利时,故意一人踹了他屁股一脚,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发作时,迅速闪出了办公室。 “真爽!那小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顾见为今天一连踹了苟利两脚美滋滋。 对于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初然不予评论,只是说,“下午放学搞一下他,搞到他跟原程道歉为止。” 顾见:“……行啊,下午我去找个麻袋,那小子走读,回去的路上我们把他给绑了。” “嗯。” 回到教室,两人把检讨交在老杨手上,老杨随便看了几眼就让他们回去站着听课,顺便又diss了几句初然的头发。 从讲台上下来,顾见跟初然一前一后的回了座位。路过原程时,初然看他脸色比刚才好了点儿后,正暗自松口气,掌心突然一凉,原程塞了一张纸条给她。 他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冰凉,碰到她温度略高的掌心时,初然全身莫名的划过一股电流,心尖酥酥麻麻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让她很不自在。 急忙把手插进兜里,初然目不斜视的回到座位,好半天了才重重舒了口气,低头打开纸条—— 中午一起吃饭。钱在我这。 洋洋洒洒的两句话,初然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字如其人。 再瞅瞅自己的,初然默默的把这张纸条夹在了数学课本里。 有了对比才有伤害,她要多练练字了。 站着上课的时光总是那么难熬,初然腿都快麻了,老杨终于肯舍得下课了。 班上的同学一窝蜂的往外挤,唐媛挥着小手跑过来,“中午吃什么?我可不想再吃食堂了!难吃死了!我们去外面吃怎么样?” 她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初然也很想如她所愿,但现在她多了一个“管家婆”,在没有原程的同意下,她是没有资本挑吃饭的地方的。 顾见肯定是没什么意见,一口答应后,转脸瞅了瞅初然又瞄了瞄原程,最后问原程,“你们俩怎么吃?” 略过挡在中间的顾见的那颗大脑袋,原程看到某人满脸都写着“想出去吃”的表情后,心情回暖了许多,就连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 他拿着钱包说,“外面。” 几个人边出教室边商量一会儿吃什么,还没走几步,就被后面横冲直撞跑过来的苟利拦住了去路。 下意识的,初然只身挡在了原程身前。她眉头紧皱,警惕道,“你又想干嘛!” 她话刚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吼道:“你小子,我让你去道歉!你凶神恶煞的又想打架是吗?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爸过来?!” 瞬间,苟利就怂了。他虽然也认为这次自己做的过分了,但被初然一通搞的他很没面子,所以便不情不愿的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说话伤害你,请你原谅我。”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原程满眼淡漠,他比苟利高,这样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压力。 被盯得发毛,苟利撇开目光的同时,就听他淡淡说,“没事。” 态度极其敷衍,仿佛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说“老子压根不想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