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笙出道至今,走的风格路线实在谈不上亲民,她从小学霸,进电影学院的分数当年全国第一,比一本线重点线高出好几十,全是凭着兴趣选择了从影,聪慧就罢了,自身条件还丝毫不差,这么多年被人捧着哄着,慢慢性子也就有些骄纵了,虽然不至于让人生厌,不过说话做事,总是拿捏着分寸,不是那种可以肆无忌惮勾肩搭背开玩笑的人。 换句话说得简单点,还是清高了些,所以很多戏不会接,很多节目不会上。谭于哲早期也是看中了瑾笙这有点白莲花的性格,就顺水推舟打造了梁瑾笙相对高雅的形象。只是沉浸在圈子里几年,瑾笙还是免不了那些俗套的人情世故,有了贪心,有了执念,私底下会自嘲说自己不过是个戏子,干着百年来取悦人的俗业,无甚可取。不过也只是私底下,平时荧幕内外,瑾笙很爱惜自己的名誉,不管是身为女人,还是身为演员。 眼下梁瑾笙看着新经纪人杨娟提供的日程安排,林林总总毫不忌口,很多颠覆以往形象的节目也荒唐地出现在里面,而更大的问题是,就算每天只休息三五个小时,也不见得能应付得来。 瑾笙直接转身回到了谭于哲的办公室,进门的时候谭于哲正在打电话,瑾笙把日程表扔到谭于哲面前,倾身摁断了谭于哲的内线通话,说着:“光是真人秀节目就有三个,而且是马上就录制的,先不算到底是什么鬼节目,我一星期光录三个这种节目就得占去大部分时间,外加各种通告、走场、院线活动、杂志拍摄,商演?我什么时候搞过商演?去干吗?秀脸吗?你明知道我是要接孙一新戏的,马上开机,我主要精力应该在新电影那边。谭于哲,你手里没新人了吗?这种收视率不错的真人秀你让那些爱热闹的去,我不会参加。” 谭于哲安静听梁瑾笙说完,道:“玩不起了吗?或者你可以一次性支付违约金,跟公司两清,自然就可以不用烦恼这些了,有钱吗?” 钱是现在瑾笙的死穴,她已经将大部分资金投给孙一了,甚至房子都卖了,实在没有余力立刻支付那笔敲诈似的违约金,谭于哲像是吃定瑾笙是个会被套在规则里的人,所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瑾笙看着谭于哲手边的黑咖啡,挺想端起来泼谭于哲一脸,忍了忍,说道:“好,那看看我到底玩不玩得起。” 梁瑾笙深呼吸,拿起那张已经有了褶皱的日程表准备离开,谭于哲却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加了一句话,噙着胜利者的笑容说道:“日程再紧张,也要注意身体,不然我可会心疼。” 梁瑾笙心中一痛,浑身有点僵,她回头看着谭于哲,淡淡说道:“你不会,你根本不会心疼,真有那么一天我身体出了问题。”瑾笙自嘲似的笑笑,说着:“你会把我看成一个累赘,只恨不得早点摆脱,盼着我早死早超生。” 上一辈子是怎么病的?心累,身体累,经年累月积攒的压力在最后爆发,查出癌症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她为谭于哲付出了那么多,确诊后甚至还带着公司新人去参加活动,只为了谭于哲的一句拜托。 怎么活得那么傻呢?病榻上等了一天又一天,原本盼着生命尽头能换来谭于哲一句宽慰的软话,哪怕是谎言都好,结果呢?空荡荡的病房,无法接通的电话,还有他喜得贵子的消息,心灰意冷,拖延生命的治疗手段更无法点燃瑾笙活下去的信念了,最后那段时间,她走得很快。 上一世算是半吊子情深不寿,这十年会不会活成过刚易折。 人活一口气,人活一口气。人总得活出一口气,谭于哲是瑾笙上辈子积闷胸口的恶气,除不干净,这新得的人生,总觉得可悲可笑,少了点意义。 谭于哲本是玩笑戏弄瑾笙的一句话,却没想到瑾笙回眸的时候竟然又是那种陌生的眼神,像是荧幕上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故事主人公,淡淡的回眸一瞥,眼里全是无法诉说的戏,淡漠,怨恨,疲倦,那种暮气沉沉感觉,实在是叫人陌生又心惊,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瑾笙了。 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了,谭于哲心里有些乱,他端起杯子又放下,快走走到办公室门外,看到梁瑾笙刚刚进了电梯,便喊着:“瑾笙!” 梁瑾笙没听见似的,隔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淡然看着谭于哲,看得谭于哲心里咯噔一下,感觉非常难受,却说不出到底为了什么,碍着面子,他没有再追,想了想让瑾笙吃点苦头也好,免得太难操控,给旁人做了坏榜样,破坏公司规矩。 新的经纪人杨娟,更像是公司派来监视瑾笙的,中年女人话很少,只在必要时候提醒瑾笙该干什么干什么了。瑾笙不会把她当成自己人,只是客气应对着,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杨娟做事情倒是非常条理,刚上任,在车里就提醒梁瑾笙道:“晚上八点有个晚宴,是个慈善活动的拍卖会,请准时参加。” 梁瑾笙点头,说着:“知道了。”说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懒懒地靠在车椅背上。 新的经纪人带来了新的团队,化妆师服装师都齐全了,还又把小艾弄过来继续做生活助理,梁瑾笙沉默着配合这些人摆弄,晚上八点准时出席,她得先适应适应这新日程的节奏,然后好好想想应对策略。 凡事都是双刃剑,谭于哲想拿日程压她,她也可以好好利用这些不着调的活动,看看有什么转机,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既然要争口气,少不了豁出去的觉悟。 违心的应酬是件很劳心费神的事情,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瑾笙本来就有些头疼,看到停在家门口那辆低调眼熟的奥迪车,头就更疼了,她拉开车门,直接坐到后座上,说着:“你都不休息不睡觉吗?每天半夜来偶遇我,是你太浪漫了还是太死缠烂打。” 云谦礼皱眉,问着:“你喝酒了?” 瑾笙喝了些酒,脑子有点飘,看着云谦礼一脸嫌弃,忍不住心情有点好,恶作剧一样浅笑着拉着云谦礼深夜还一丝不苟的领带,弄乱了他的端庄,凑到云谦礼面前很近的地方,近得几乎要碰到云谦礼鼻尖了,瑾笙说着:“对啊,我就是挺随便的女人,你说完半夜宿醉能干什么呢?你想不想试试?说实话很想吧?” 坐在驾驶座上的特助一脸不忍直视,实在看不下去瑾笙调戏他老板,默默打开车门下车了。瑾笙笑得更加妖孽,头好像没那么疼了,拍拍云谦礼肩膀,说着:“开玩笑的。不过你跟女人交往过吗?看你一点经验都没有似的,哎,都不好意思对你干过分的事情。” 瑾笙这话,跟自己经验相当丰富似的,听得云谦礼脸上有点绿。他用手掌推开瑾笙靠过来的身子,递给她一盒药,说着:“这个副作用小,实在疼就吃这个吧。效果好的话,我再给你弄些来。” 瑾笙没想到云谦礼等到深夜就是为了送一盒药,一时间很是无语,眼眶却有点红,接过药也打开了车门,说着:“谢谢。” 云谦礼拉住瑾笙手腕,问着:“心情很不好吗?” 瑾笙摇摇头,说着:“没,挺好,我上去了,试试你的药好不好用。” 云谦礼像是低不可闻地叹口气,手上却用力,将半要起身的瑾笙拉回来,摁着瑾笙肩膀,扳了一下,他手劲跟他斯文的样子根本不成比例,力气很大,有股子不容逃脱和质疑的力道,瑾笙一下子被他按压着躺倒在了云谦礼的腿上,然后就感觉太阳穴那里微凉,云谦礼竟然给她按压了起来。 瑾笙惊觉事情失控,云谦礼却四平八稳说着:“小时候念书念得头疼,我妈妈会这样给我按按,从太阳穴到眉间,顺几次就舒服很多,你放松,我给你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