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璞躺在床上,夜明石的光芒把黑暗的旅馆房间照得微光流溢,比起前段时间住的那个只有油灯的破教堂来说条件要好太多了。
但藿璞却开心不起来。
她反复看着大主祭留下来的遗书。
”让宇托比亚担任新一任大主祭……“藿璞已经把这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几百遍了,还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大主祭的意思。
让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担当一国之大主祭,简直是闻所未闻,藿璞很难想象这封遗书送到圣城后会掀起怎样的巨大波澜。
藿璞叹了口气,把大主祭的遗书收起来,拿出另外一封,由唐奇神父缩写的遗书。
比起大主祭职位一事,这封遗书上的另外几行字更让藿璞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宇托比亚是理想国的皇子。
”那不就等于……宇托比亚是我的……“藿璞的脸开始泛红,她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不断摇头,”不不不!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和他……“
藿璞陷入巨大的烦恼之中。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藿璞紧紧抱着被子,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
突然,藿璞感觉到一个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呀!”藿璞惊呼一声,她看到了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宇托比亚的脸。
少年紧闭着眼睛,眼皮不断颤动,嘴里还咕哝些含糊不清的话。
“这家伙!又梦游了!”藿璞一时间又羞又恼,但她不敢大声说话惊动了就住在隔壁的骑士和侍女们,只能用力把宇托比亚推开,
“喂!醒醒!”藿璞在使出掐脸、拧耳朵、捏鼻子等种种招数后,才把宇托比亚给弄醒。
宇托比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开眼就看到藿璞十分近,还涨得通红的小脸。
宇托比亚发现自己正把藿璞压在床上,白发少女脸上满是羞涩与愤怒。
“哦,不好意思。”宇托比亚爬了起来,“我又梦游了?”
“梦游也不要扑倒我床上来啊!”藿璞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严厉地对宇托比亚道,“再背一遍我教你的《美德录》!有关男女的那部分!”
“男人和女人成年之前除了直系亲属关系不能亲密接触,成年之后除了夫妻关系之外不能亲密接触。”宇托比亚背得很快,虽然毫无感情。
自从离开村庄,前往圣城后,一路上藿璞都在给宇托比亚恶补《美德录》,希望宇托比亚把打小欠缺的常识和道德都给补回来。
宇托比亚学得也很快,知道了一些事情在法耶能做一些事情不能做,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刚才宇托比亚在把藿璞推倒时,他虽然知道自己违背《美德录》了,但心里并没有什么自己犯错了的实感。
藿璞警惕地看着宇托比亚,看到少年牧师那脸上一副淡定的表情,又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自己跟个笨蛋一样。
“你再这样,我就让你去别的房间住了!”藿璞恶狠狠地警告道。
回圣城的路上,只要是住旅馆,藿璞都和宇托比亚住同一个房间,倒不是因为藿璞想这么干,而是她害怕宇托比亚到处乱说。
宇托比亚被大主祭传位之事,还有他的皇子身份一事,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再加上宇托比亚老是做藿璞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不大能理解《美德录》,严重缺乏社会常识和礼义廉耻,藿璞怕他来到城市之后到处惹事,前一阵子宇托比亚还犯了差点误入女澡堂的错误,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孩子宇托比亚已经被关进牢里了,所以藿璞一定要把宇托比亚带在身边,严加看管才安心。
随行的骑士和侍女们也没有反对,毕竟宇托比亚和藿璞还不到十岁,即使共处一室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还有一天的路就到圣城了。”藿璞用小手给自己的脸扇风降温,“最后一天了你就老实点吧,千万不要给我惹事。”
“好,那我回去睡了。”宇托比亚转身想爬回自己床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咕”的一声。
“你又饿了?”宇托比亚回头,“你不是睡前才吃了八个夹心面包和两盘烤培根吗?”
藿璞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浮现了起来,她紧紧抱着被子,挡住自己的肚皮:“我……我就是饿啦!我又不能控制!再说还不是你梦游把我弄醒我才饿的!”
“那我给你出去买点吃的?”宇托比亚提议道。
“唔……”藿璞看看窗外的天,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应该已经没有还在卖食物的店了。
“我记得这家旅店有自制的熏肉和果干。”藿璞从床头的包里取出几枚圣银币,交给宇托比亚,“你去帮我向旅店主人买一些,记得一定要给钱啊!买完就赶紧回来,不要瞎跑。”
“知道了。”宇托比亚接过银币,但没有走。
“你还在等什么?”藿璞问道。
“等谢谢啊。”宇托比亚一脸诧异,“不是你教我的,受人之恩必当言谢,而后报答吗?”
“唔……”藿璞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宇托比亚教育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宇托比亚实在太让自己操心了,藿璞完全忘了还要谢他这回事。
“谢……谢谢……”藿璞红着脸道。
得到了感谢的宇托比亚愉快地出门了,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骑士高文。
高文正背靠着墙假寐,听到宇托比亚开门时睁开眼:“宇托比亚神父,您出去干什么?”
宇托比亚挺喜欢高文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教过自己《圣骑录》,还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说尊敬用语的人,这让宇托比亚觉得很新鲜。
“藿……”宇托比亚突然想起藿璞不准他把自己是个大胃王的事情说出去,于是改口道,“我饿了,想去向店主人买些吃的。”
“这样,那您去吧,我还要在这儿守护圣冕殿下,下楼梯时请小心脚下。”高文向宇托比亚点了点头。
自从在藿璞那里得知了大主祭因为封印魇魔而战死的事情后,众骑士和侍女悲痛欲绝,尤其是骑士们,认为他们没有做到保护大主祭的使命,都将其视为耻辱。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骑士们开始了轮流守夜,将藿璞给严密地保护起来。
“那我走了。”宇托比亚走向楼梯,开始下楼。
“熏肉……果干……”宇托比亚嘴里念叨着,“不过藿璞还真能吃啊,等她长大会更能吃吧……嗯……我是她的未婚夫,以后我们要是真结婚了我养得起她吗?至少得有几亩地和几十头牛羊才可以吧……”
宇托比亚心里算着要如何养活那个大胃王女孩,刚刚下了一层楼,突然被一个背影打断了思绪。
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床边站着,看样子是个小女孩,头发火红明艳,在被夜明石照亮的昏暗走廊里格外鲜艳。
“小孩子?”宇托比亚的目光被那个背影深深吸引,准确的来说,是被她的头发吸引。
那艳红色的头发像是自己会发光一般,仿佛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在夜晚之中显得特别吸睛。
宇托比亚跟着藿璞也算是穿越了小半个法耶了,大部分法耶人的发色都是黑、金、白、棕四色,宇托比亚第一次看到有人是红发,还是这么特别的红发。
宇托比亚眼睛开始发光,虽然藿璞百般告诫他不要到处惹事,但看到这么特别的头发还是让宇托比亚好奇得百爪挠心。
“好想摸摸看……”宇托比亚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开始走向窗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让宇托比亚看到了她的正脸。
那是一个相当年幼的孩子,多半比宇托比亚还小个一两岁,穿着宽松的睡衣,她的双眸是鲜艳的黄金色泽,里面闪烁着对宇托比亚的打量之色。
“晚上好呀。”宇托比亚试着打招呼,“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啊,小孩子一个人很危险的哦。”
红发小女孩撅了撅嘴,奶声奶气地道:“你不也是小孩子。”
“也是哈。”宇托比亚的目光一直往小女孩的头发上看,那头红发蓬松、柔顺、微卷,最重要的是那如同烈火一般的明亮色泽,很有让宇托比亚上去摸一把的冲动。
小女孩注意到了宇托比亚的目光,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下,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发梢。
感觉自己目的被识破的宇托比亚也不感到尴尬,他直接了当地道:“你的头发真好看。”
“好看也不给你碰。”小女孩非常抵触。
“碰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
宇托比亚从兜里取出一枚藿璞给他的圣银币:“那给你这个呢?”
小女孩嘴唇微张,盯着那枚圣银币说不出话。
“不够吗?”宇托比亚又拿出第二枚。
“你在羞辱我吗!”小女孩看起来非常生气,“我才不要你的臭钱!”
虽然小女孩很愤怒,但她的声音太过稚嫩,宇托比亚觉得她更像一只炸毛了的可爱小猫咪,更想摸摸她的头发了。
“我没有羞辱你,我是觉得你的头发真的很好看。”宇托比亚真心实意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色泽的头发,真的好漂亮。”
听到宇托比亚在赞美自己,小女孩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给你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