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躺在床上,脸色青黑,双眸微闭着,眼睛里烛火未熄,却隐有强撑之意。听见动静,那人艰难的扭过脑袋,看见赵贞如的脸缓缓逼近了。
赵贞如坐在他的床头,深深看他一眼,脸上没有半分神情。
没有方才在外面的隐忍悲痛,也没有即将登上皇位的暗喜,更没有紧张和惶恐。
他的目光很坦然,很幽冷,甚至比往日看上去更多了一分冷静。
“赵贞如,你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很得意?”大魏皇帝赵安立穿着明黄的衣衫,躺在床上,犹如垂死的老人一般,声音干哑,“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你就那么着急……那么着急要坐上那个位置?”
赵贞如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天边雨幕,他的脸上仿佛有一分疲累之色。
随后他收回视线,看他一眼,“父皇…我没有什么得意的,因为我早就无数次的幻想过现在这样的场景。我本以为我会很开心……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开心的……原来赢了你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皇帝喘着粗气,似呼吸不上来一般,喉咙里全是干哑的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贞如脸色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敛下眸子,轻声回忆道:“小时候以为你很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今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转眼你就知道了。你让我死我就要死,你许我活,我才能活。那样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赵贞如…朕许你活了那么久……你应该感恩才是…你竟然狼子野心……生出了这样乱臣贼子的想法…朕不该……不该一时心软…让你活在这个世上!”
赵贞如轻笑一声,“也对,父皇犯下唯一的错……就是让我活着。难道父皇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赵贞如眉眼如花,有几分残忍,“难道父皇以为杀了我的母亲,灭了我父亲满门,让我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便要对你感恩?你知不知道,自从知道一切后……我每每看着你,就觉得你恶心,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赵安立瞳孔微颤,死寂的目光里寒光乍现,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死死的盯着他,“你果然……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赵贞如微微一笑,点头,“对,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满口仁义,杀人无数,我知道你的凉薄和多疑,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无情残忍的人。父皇……我远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赵安立似仍处在极大的震惊之中,“你…你……”
“父皇何必这么惊讶呢。”赵贞如脸上淡笑如云,“母亲死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了,我什么都知道。”
赵安立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诡异的表情,似悔恨、似痛楚、似恼怒。
是要死了吗?
否则怎么会想起那个女人?
那个温婉的像是一朵小花的女人。
那个他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赵贞如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很淡,似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那一年,你还是太子殿下。东宫里有个好看的宫女叫章岫,她和你麾下的一个叫秦盼的将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秦盼将军便来求你的旨意许配,你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能迷住了你手下的得力大将,便悄悄去看这个宫女。”
“你喝了酒,一时情乱意迷,便强暴了这个宫女。你生怕秦盼因此记恨你,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面答应秦盼的提亲,一面又说自己临幸了一个宫女,将这宫女收入了房中。事后你又装作懊恼的模样,假情假意说要把这宫女还给秦盼,可秦盼却迫于你的地位不敢再次求娶。你不仅霸占了这个宫女,还让秦盼因为自己的懦弱自责愧疚了一辈子。父皇,论起恶毒,我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赵贞如轻轻笑着,眼底似有一抹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