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的不行,掩面惆怅,容嫂也不敢打扰我,关切地说,“太太,你先别急,喝点水,先别急”
心里杂乱的思绪就跟毛线球一样,全都裹到一起,成团了,剪不断,理还乱。
我刨着头发,紧闭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慌。
我仔细回忆了下当天我和肖珊的谈话,内容半点都没有同林彩秀的案件有关系,谈的都是公司的事儿,就算我被监听了,那也没关系,只要不是杀人案,警察就算捕捉到信息也没用。
肖珊肯定是在忙才没接电话,我告诉自己,要冷静。
“太太,你还好吗?”容嫂温声问我。
我猛地抬起头,抓住容嫂的双手,恳求地说,“容嫂,今天的事儿,警察说不定会再来找你,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守口如瓶,问起今天的事儿,你就说你准备辞职的,等我过来结算工资。要是他们问起厨房的焦味,你就说是做饭糊了,总之,信件的事儿,你千万一个字都不能说,好吗?”
容嫂点头,“太太,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谢谢你”
容嫂叹气说,“太太,你别这么说。”
“挺晚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边住下吧,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再联系我。”我说。
“好,你放心。”容嫂说。
电梯下楼后,我从大厅出去。像酒店大堂一样的一楼,灯光明亮,照在大理石地砖上熠熠生辉,玻璃窗上映衬着我瘦弱的身影,但腰板挺得笔直,不知道跟谁较劲,我看了眼自己,面容憔悴。
走廊上,回忆翩然而至,我站在走廊和大堂的交界处,看着宽敞的大堂里摆放的干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眼前忽然跳出来一个穿睡衣的我,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脑袋靠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那一年,我刚来上海,顾承中安排我在家里学习,各科老师除了周日不来上课,一周六天,雷打不动。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日,老师不来上课的时候,傍晚,容嫂给我做好饭就匆忙赶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有人送快递来,本来可以直接送上去的,但当时门铃控制电梯的系统好像坏了,我怎么都给快递员开不了电梯,只好下楼去拿。
结果呢,不知道是整天读书读傻了,还是脑子短路了,反正当时我下楼没有带钥匙和电梯卡,而小区的电梯,是必须刷卡才能上楼的,我住哪一层,就只能摁下哪一层的电梯,别人的卡还刷不了我的楼层,除非是住在同一层的住户。
等我拿到快递后准备上楼,进了电梯才发现按键根本摁不动,才想起来我没有带电梯卡!
然后我就懵逼了,一个人傻傻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顾承中回家来。幸亏那天他下班得早,不然我非得冻傻了不可。
我认得他的车子,一早就趴在玻璃窗户上眼巴巴地看,不敢出去,因为外面真的太冷了!顾承中这人呢,走路有个毛病,就是目不斜视,我朝他挥手好半天他才在司机的提醒下看到我,定睛一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大步朝我走来。
我兴致冲冲地开门,高兴地喊着,“顾承中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或者发神经骂我之类的,而是问我,“你不冷吗?”
我悻悻地笑了笑,点头又摇头,说,“还好,大堂里有空调,不算太冷。”
但事实上,那时候我的手脚已经凉透了。
顾承中凝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摸了下,脸色立即黑了下来,盯着我,颇有些斥责的意味说,“这叫不冷?”
我嘿嘿笑,“看起来冷!但是真的不算冷!”
“狡辩!”顾承中瞪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脱下大衣穿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还蛮瘦的,不过,也比现在胖一些,他的衣服很大,很宽,尤其冬天的大衣罩在我身上,就跟披了条华丽丽的麻袋似的,特别搞笑,他的大衣,能把我整个人都笼住了!双手伸进袖子里,根本找不到出口!太长了!
他帮我把衣服整理好,然后揽着我肩膀往走廊的电梯去,路过走廊时,我们俩的影子略过玻璃窗,我忍不住多看两眼,看自己身上华丽的麻袋,还有身边西装挺拔的男人。
进了电梯后,电梯里有镜子,我站在镜子前傻笑,拉了拉顾承中的胳膊说,“你看,我们俩站在一起,我是美女,你是野兽,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
顾承中瞥了镜子一眼,傲娇地说,“改天带你配眼镜去。”
泪光中,回忆淡出,我看见当年的自己和他在一起,笑容纯澈清润,是最纯真的时候,发自心底的笑和发自心底的依赖这个男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也没关系,有一个顾承中在,他肩膀那么宽,一定能给我想要的温暖。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的。
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可感情最美好的时候,不就是彼此朦胧的时候么?
我摸了眼泪,高跟鞋哒哒地走在大理石地板上,离开了公寓。
车子开上高架后,司机说,“太太,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我看了一眼,的确一直跟着,虽然说速度和距离都保持着,但就是跟着我们没错。
不是别人,是赵警官。
“不用管它,好好开你的车,当他不存在。”我说。
但此时,我不禁去想,这个赵警官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和那天我跟何文渊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今日一见,倒像是故意要挖我似得,分明那天还是客气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行,我得问问何文渊。
于是,我给何文渊发了条短信,约明天在静安见面。
他很快回复我,好。
回到家后,我一夜没睡,坐在床头一直想着顾承中在信件里所言的我画框到底是什么?他的钢笔为什么会放在画框里?
那么千辛万苦的给我带信,只能说明,钢笔和当晚林彩秀的死有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罢了,必定只有找到钢笔,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让司机送我去徐汇,同何文渊见面。
约的这家茶社,绝对安全,警察的手还够不到这里来,我跟他开门见山地说了容嫂带信的事儿,何文渊听完,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依承中平素的做事风格,一定是非常有用的东西,不然不会留这一手。很可能,这支钢笔跟当晚的案件有关。”
“我觉得也是,但是钢笔的联系,我实在是”我叹气说,“我想不到。”
“先这样,小唯,你先去找一下,承中故意让你去找画框,说明你一定认识那幅画,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别人都找不到。”何文渊说,“他这么做一定是有意义的,只有先找到那幅画,找到钢笔,我们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点点头,说,“是,你也这么想我就安心多了。这些天我一个人六神无主的。对了,那天那个赵警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好吗?”
何文渊抿了一口茶,奇怪地问我,“怎么忽然问我这个了?”
“就问问,我感觉他很奇怪,昨晚说话的口气和眼神,似乎认定了顾承中是杀人犯。”
何文渊凝眸,说,“兴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新证据,警察办案就是这样,严肃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更何况,我跟他只是有点交情,十年前,我初出茅庐的时候,帮他打过一场官司,就此认识的。”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觉得他有点针对。”
“放宽心,然后,小唯你要记住,钢笔的事儿,对谁都不要说,那可能是承中唯一翻身的机会。现在,林彩秀的案子基本定型了,承中又消失,怀疑到他身上很正常,警察找不到他,也找不到足够的证据的话,这件案子,对他来说就是个死结,我们一定要找到钢笔。”何文渊叮嘱我说。
我怅然地看着何文渊的眼睛,有些心虚地说,“为什么相信我?说不定我拿了钢笔转身去找顾骏呢?何叔叔,让他道今天的地步,我也有份,你怎么相信我呀,我都不详细我自己。”
“他都相信你,我为何不?”何文渊给我倒了杯热茶,关怀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小唯,一切都是命数,也是人的选择,我向来相信尽人事,听天命。”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那我便去找吧,找到了就是天命,好不到也是天命。”我饮茶,怅然地说,“看他命数了。”
何文渊笑了笑,举杯敬我,又说,“小唯,还有一句话是承中一直说的。”
“什么?”
“事在人为。”
我尴尬地笑了笑。
和何文渊分开后,我回了趟家,然后傍晚时分去找了张骏,赵警官的车子一直跟踪我,我想不到好的地方约,便径直去了卡萨布兰卡,傍晚开始营业,歌舞升平,一排纸醉金迷和繁华奢靡,门口停着许多豪车,泊车小弟戴着白色手套帮忙,新来的,并不认识我,我把钥匙扔给他就走了。
进了大堂,人也换得差不多了,我在的那会儿工作的人都走马观花似得,换了一圈,只剩下大堂经理我认识,不过姗姗来迟,在服务员官方地说张骏不在的时候,经理匆匆迎来,笑眯眯地喊着,“小唯姐,你来啦!怎么都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啊!”
“你这不就是来接我了吗?”我笑笑,扬了扬手包问,“骏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