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瞎子,我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再也不会觉得有一双邪恶的眼睛在紧紧盯着我瞧了。他见我怒气冲冲的样子,头发都没有擦干,水珠顺着我的刘海儿滴到了地上。他帮我拿了我的面巾,扔给我,叫我擦干头发。
我冲出屋外,把那条面巾扔的老远,他的手沾过了,那条面巾我嫌恶心,我再也不会用的。他有些吃惊我的做法,只是没有说什么,继续做他的活儿,眼睛却没有从我身上离开,眼神森然诡异,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跑回来房间,再也没有出来,妈妈敲门喊我吃晚饭我都没出去。从那以后,我周末都不回家,每个周末,整栋宿舍大楼就我一个女生和值班老师,深夜,我害怕地躲进被窝,每次都是实在困了,才能睡去,我不知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周末。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逃避那双令我恐惧、厌恶的眼睛,那个成为我儿时恶梦的人。
即使偶尔逼不得已回家,我也不洗澡,非要洗澡了,我必须拉着妈妈,我才敢去洗,一个人,我从来不在家洗澡。
这股阴霾始终围绕着我的学生生涯,到了高中也不例外,它已经成为插在我心尖的一根毒刺,很深很深,痛不可彻。
它同样影响了我的学业成绩,我小学时候,由于母亲的缘故,课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我们那所村小的第一名。初中,我的成绩就如温水煮青蛙,不上也不下,同学老师都知道我聪明,但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成绩始终上不去,连妈妈也感到费解,她变着法儿地辅导我,想让我的成绩升上去。
她们当然不会明白,一个称之为继父的男人亲自给我编造了这个噩梦,时时刻刻处于噩梦中的我,学习的心思自然少了,成绩也就跟不上了。
我勉强地上了高中,只是上到高二,我再也念不下去了。退学的那天,母亲又一次流泪了,我印象中除了父亲走的那天,母亲很少在我面前流泪的。她悄悄去了后山,我知道她要去哪儿,我跟在她后面。
果然,她去了父亲的坟茔,她摸着墓碑,来回摩挲,轻声哭泣,样子悲恸,我隔着老远能瞧见妈妈鬓角的银丝点点,再细细打量妈妈,真的苍老了许多,我心头不经一酸,她对父亲说的话,我听的真切。
孩她爸,我对不住你,孩子没能上成大学,我没脸来跟你说呀
我听到这里,偷偷背过身去,眼泪止不住地流。妈,不是那样的,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努力,是因为我差点脱口而出,我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滑过我的指尖,我不想说,我不想让母亲遭受第二次打击。
那家伙虽然对我丧心病狂,但是对我母亲还算是很好,除了孩子那事,他几乎凡事都是依着母亲的。我不是没有动过告诉母亲的念头,如果说我第一次受他欺负那时候还小,现在的我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完全有能力把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告诉母亲,让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我几次三番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母亲,话到嗓子眼了,就是说不出来。说真的,我有些害怕,我害怕母亲现在安逸的生活再起波澜害怕母亲的第二次婚姻遭遇危机更害怕他突然翻脸,对母亲不利
我没有吭声,这一次我仍然选择了沉默,我看着母亲与父亲说了一些在我面前不敢说的话,然后悄悄离去,母亲一步三回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中仍是不舍。待到母亲走远了,我才来到父亲坟前,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抱着父亲的墓碑就是不肯撒手,哭得昏天黑地的,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眼泪也哭干了,才幽幽地对父亲说了一句:“爸,你若还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