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接到一个曾经跟我混的姐们儿的电话,说是她手下的一个大三年轻女孩在代孕分娩的时候遭遇羊水栓塞,最终,人和孩子都没抢救过来。
家属大闹医院和公司,金主眼看出了这么大事儿,早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她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我挂下电话,心情没起任何波澜,这个圈子,哪一年不死几个人,我早已见怪不怪了。虽然我已经金盆洗手,但我是第一批下海代孕的女孩,也是第一批这个行业的“经纪人”,她们都叫我一声红姐。
红姐可不是白叫的,我当年带的那批女娃娃,很多都是各大公司的头牌经纪人了,她们手底下的代孕女孩成了这个行业的中坚。
我干代孕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钱,说难听点,我们与那些小姐别无两样,她们出卖的是灵魂和肉体,我们出卖的是肚子和子宫罢了。
她们干的是连锁,今天上你的床,明天脱他的裤子而我们干的是一锤子买卖,不过周期要长,得到的钞票也不一样,她们一次千八百,能得几千已经是夜场红牌了,我们一次可得一笔不菲的报酬,如今的价码,已经是几十万起跳了。
最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陪别人睡觉,不必忍受那些猥琐男人们下流的嘴脸和变态的要求,你只要照看好你的肚子,那段日子好吃好喝伺候着,十月一过,孩子落地。金主抱走孩子,你得钱,这买卖还算公平吧!
社会越来越开放,需求也越来越多,价码也就水涨船高,越来越多女孩子想在这个圈子捞一笔快钱走人。没人会问她们的目的,只要你条件好,符合金主的要求,他们会马上跟你签一份合同,当然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合约,生怕你反悔呢。
没人会跟你讲这个行业的风险,就比如那位大三的女孩子死于羊水栓塞,这种事情行业里面会锁紧风声,一点消息都不会透露出去。
那些年轻女孩子在挺着大肚子,做着天降横财的美梦时,也许不知道,已经有些前辈枉死手术台,又或者终身不孕,那些悲惨的女孩子和她们一样,都曾做着那个美梦,如今却懊悔得肠子都青了,有的来不及懊悔的,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获得了无数金钱,还有“红姐”的江湖称号,但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如果让我有重新来一回的机会,我不会选择这样的活法,可是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后悔药,我也不可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真名叫柳红卿,我出生那一日,是一个春天,下着绵绵春雨。父亲接过我的时候,见我一个劲地笑,不像别的婴儿那般哭闹,心生喜欢,就给我取了“柳红卿”这个名字。后来我问父亲,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他说他希望我日后的生活能红红火火,而且妈妈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卿字。
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听母亲说,父亲是省城师范的高材生,他们是同一届的校友。在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恋情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开放,他们只能鸿雁传情,在纸间寄托相思。
后来,母亲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成了一名乡村教师,而父亲则留在省城里,做了一名小学教员。距离虽远,但阻止不了两个年轻的心走到一起,父亲经常坐半天车,去看母亲,还时不时地带一些城里的时鲜玩意儿。
就这样,父亲慢慢爱上了这片纤尘不染的乡土,也爱上了这里的姑娘。父亲辞了城里的工作,不顾家里的反对,来到我母亲的身边,不就他们就结婚了。然后父亲也在村小教书,他教语文,我母亲教数学,再后来,父亲成了这所村小的校长,他和母亲也是村小唯一的两个教师。
随着我的降生,这个家庭的欢声笑语就更多了,小时候,父亲一边备课,一边逗我开心,排解一天的疲劳和压力。
但慢慢的,父亲逗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那时虽小,也看得出,父亲越来越瘦,脸上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如恶梦般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六岁我生日那天,那时我刚上村小一年级,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母亲哭丧着来找我,脚步不稳,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还绊了一跤。我艰难地扶起母亲,替她拍去裤脚的灰尘,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此刻她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哭着对我说的那句话,这句话让我从天堂跌到地狱,它改变了我的人生。
“小囡,爸爸走了,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就一把拥我入怀,抚摸着我的头,痛哭不已。我印象中母亲是一个坚韧的女性,我很少看见她落泪,只不过这次不一样,她的天塌了。
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一个人走了是什么意思,我以为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过段时间就会回来。母亲领我回家,我看父亲直挺挺地躺在一块木板上,头上还盖上了白布,一动不动,穿的还是那件老旧的村小教工服。
我拉拉母亲的手,晃着小脑袋冲他她说道:“妈妈,你看爸爸没走,爸爸不是躺在那呢嘛。”
我上前一把抓住爸爸的手,冷得扎手,再也没有那种温暖厚实的感觉了。我摇摇父亲的手,用尽力气喊:“爸爸,你快起来,起来看看小囡呀,我已经会背你昨天教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