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73.85°,东经53.50°。
“今天是十月30日,莫斯科时间上午11时21分,我部已到达预定位置,对‘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作战计划’进行数据记录及空气样本采集。”
面孔还略有些青涩的亚洲男人通过某种古老而精准的留声仪器对工作进行记录。
他们位处新地岛西岸、北冰洋上空大致十二公里处。
轰炸机机翼在凛冽的高空气流冲刷中上下摆动,如新西兰海燕的尾羽。
即使肉眼,也可见已有浮冰。
那些巨大的冰块在平静且有浓雾的海面漫无目的地漂流,偶尔从深邃的海水下露出狰狞的一角。
初入严冬。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冷。
不只是今年的冬天。
从1946年温胖子发表演说“从波罗的海边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拉下”开始,严冬就已经来了。
“我们的领袖对外宣称这次爆破是为了科学实验以及技术性难题公关,但实际上你和你的组织应该有所了解。”
如北极熊一般坚硬魁梧的东斯拉夫男人坐在何港面前,他穿着已经褪去新色很久的银灰色双排扣大衣,没有缘饰和标志。
面部和颈部袒露出来的伤疤因为肌肉无意识的蠕动而微微扭曲,宛如食腐的蛆虫。
他是何港的向导。
也是这一架Tu-16獾式喷射轰炸机除去飞行员和必备常务人员以外的另一个联邦官方派遣人员。
“冷战虽然降临,但世界各国依旧要联手面对人类之外的、某些非特定生命性质的东西。”
何港按下暂停按钮,他把脖子缩进大衣里,以抵御北极圈的严寒。
透过舷窗看向下方冰海的目光,如惊弓之鸟。
他说:
“我作为第二十六研究院此次行动的派遣考察专员,对该次作战计划的卷宗进行了三次以上仔细翻阅。”
轰炸机在像是黑糖蓝莓味棉花糖的乌云中盘旋,等待今天的正主降临。
雄壮的东斯拉夫男人满脸写着我是个克格勃不要靠近我的冷漠,却伸出少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从大衣内衬里摸出一块看上去脏兮兮的糕点。
他把糕点递给何港,然后仔细地检查两个人的降落伞是否可以打开。
何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把降落伞打开,然后蓬地一下把整个机舱撑爆。
“执行爆破任务的是Tu-95轰炸机V型,驾驶它的安德烈·杜尔诺夫柴夫少校来自西伯利亚远东第九研究所,和你所在的第二十六研究院差不多一个性质。”
东斯拉夫男人检查完降落伞,向何港伸出右手,
“雅科夫·达尼洛夫,隶属圣彼得堡第三卫队。”
何港有些贱兮兮地把糕点在手帕上擦拭干净,然后伸手和雅科夫触碰了一下,说:
“我记得你们在1924年就把那地方改名字叫列宁格勒了。”
“我们这支部队的番号存在了两百多年,从1712年开始就已经在为眼下的事业奔波。”
雅科夫.达尼洛夫说话的时候脸部肌肉完全没动,像是得了面瘫症。
“各单位请注意,红龙入场,重复,红龙入场。”
头顶有些锈蚀的喇叭传出撇脚的汉语,相比之下,沙俄联邦和东三省接壤更多,所以这架飞机上播音员的翻译自然也带上了浓厚的东北口音。
红龙,是安德烈·杜尔诺夫柴夫少校驾驶的的Tu-95轰炸机V型的代号。
除了这一架执行爆破任务的改造机型,这一片天空还翱翔着至少十架Tu-16,有不少国家都参与了这次作战行动。
“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作战计划!”
仅听这代号,便觉得逼格高到有些骚包。
但实际上,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是俄罗斯历史上名义上的最后一个君权神授沙皇。他是个弱智。
何港在第二十六研究院查阅文献资料时,便已经知晓,自己这一部分终日在黑暗中工作的人,所要面对的敌人不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佬,也不是来自海峡对岸的秃子——
说到查阅资料,又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说。何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甚至可能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所属的那个年代是否真的存在某种隐藏在黑暗中随时要跳出来颠覆人类生态地位的异种生物。
而且在过去那个世界,二十世纪中叶横亘亚欧板块的联邦国度也不叫沙俄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