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明白的，直到他们将担架抬进屋，掀开盖在我爸身上的雨衣我才明白过来

我知道，我爸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就算他们说，男子汉是不能掉眼泪的，但是我现在不想做男子汉了，我只想我爸爸醒过来，

我不知道我妈跪了多久，只知道人越来越多，小区里的人闻讯而来，很多人劝我妈，可是我妈就是不起来，

不过我妈跟听不见一样，只是跪在那盯着我爸看，

后来有人看不下去，想拉她起来，她却疯了一样的又抓又咬，那样子我重来没见过，哭得更厉害，

一直颤抖沉默的爷爷最后将人都撵走，只留下那几个送我爸回来的战友，

不过他们没有久留，他们身上还有任务，还要再回到抗洪的第一线，

爷爷抱着我回房间，许是哭得太累，我没多会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我妈依旧跪在那里，爷爷坐在沙发不停的抽烟，眼睛红得不能再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我走到我妈旁边跪下，眼泪又开始掉，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渐渐的，我膝盖又痛又麻，我妈终于动了，转过头来看我，“肚子饿了吗，”

我看着我妈摇头，我是真的不饿，一点都不饿，

“妈妈给你做饭好吗，”

我想说不用，可是一想到她要是去做饭的话，她就不跪了，她跪了那么久膝盖一定很痛，所以我点头，

我爷爷过来，先把我抱起来放到沙发，又把我妈扶到我旁边坐下，她帮我揉膝盖，“痛吗，”

我倔强的咬着牙说：“不痛，”

她对我完全唇浅浅的笑，“妈妈痛，妈妈缓一会给你去做，”

“我还不饿，”

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哭，她还能笑，

我妈坐在沙发缓了差不多一小时，然后扶着膝盖进了厨房，我爷爷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一脸担忧，

“阿强，去厨房看着你妈，”

“嗯，”我点头，跳下沙发跑到厨房，就站在旁边看她做饭，

她没像平时那样撵我出去，而是搬了小凳子给我坐下，让我看着她弄，

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妈先盛了我爸的，放在他旁边，然后又给我爷爷和我盛饭，

我一点都不饿，也不想吃东西，可一直没哭过的她却见我端着碗不动哭了，

我不敢不吃，我都没敢夹我喜欢的番茄炒蛋，我一直在吃青菜，

吃过晚饭，她说她要帮我洗澡，我别扭，

我三岁开始都我爸带我一起洗澡了，以前闹着要和妈妈洗，被爸爸笑话了以后，我就再没让我妈帮我洗过，

可是她又哭了，哭得很凶，我赶紧脱了衣服就跑进卫生间，钻进她给我放好水的大盆了，

我以为她不会再哭的，可是她一边洗一边哭，还一边喃喃的说对不起，我难受，给她擦眼泪，

其实我现在也很难过，我也想哭，可是看着她哭成这样，我不敢哭，我怕我哭她会哭得更伤心，

我妈给我洗完澡，进房间哄我睡觉，

我闭上眼睛，一直睡不着，却不敢睁开，我要听话，王叔和庞叔的话我记得，他们说了，以后我要替爸爸照顾妈妈，

过了好会，我妈亲了亲我的额头，又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给我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她一定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根本没睡着，她才出去，我就拉了拉杯子盖住头哭了，

我哭得喘不过气，才打开被子透气，抽吸着晕晕欲睡，忽然就听到我爷爷叫我妈的声音，还夹杂着敲门声，

我惊醒过来，下床走到门前，才打开房门，就见到我爷爷在踹门，

我吓了一跳，想问他在干什么，门被他再次重重一脚后砰一下就开了，里面的门栓啪哒掉落在地，

然而我爷爷将门踹开却没动，人直挺挺的站在门口，我心慌，迈着步子了过去，

我的视线透过爷爷的身躯看到卫生间内一片猩红，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我看到我妈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一只手上全是血，

我呆住，整个人都不会动，爷爷回头，见到我后转身两步走到我身前，大掌一伸蒙住我的眼睛一把将我抱起转身往卧室走，

我没哭，吓傻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生了一场大病，

很长一段时间，有三个画面在我脑海挥不去，

一个是我妈跪在我爸爸身前的背影，一个是站在爷爷身后看到浴室的画面，还有一个是我爸和我妈平行躺在家里客厅的地上，身上盖着白布，我妈的手腕露在白布外，深可见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