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踹开了那个保镖之后,滚了几圈,眨眼便掉下了悬崖,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随着风声传来,几乎将秦子悦的心击碎。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她听秦子言说那个女人是她姐姐,到那个女人踹开那个保镖滚下悬崖也才几秒钟的功夫,她几乎来不及质问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那个女人就以最壮烈的方式滚了下来。
她怔怔的看着那悬崖。一时间没了反应。
眼前一直重现着那个女人滚下悬崖的那一幕。
脑海中也一直萦绕着秦子言那句她是你姐姐,她是你亲姐姐,你知不知道。
不,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女人跟她会有什么关系,也从来都不相信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颤抖的握着手机,连声音都是抖的:“大哥,你你骗我,她怎么会是我姐姐,你是为了救她才这样说的对不对,你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秦子言已经说不出话来,猩红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里,那个野草狠狠拂动的悬崖,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刚刚好像看见周纤纤从那里滚了下去。
那悬崖下面是什么,纤纤会不会有事?
那天下午,警方出动了好几支警队去那片海域里打捞。
萧楚也动用了不少兄弟帮忙打捞,可惜没有任何结果,一直打捞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周纤纤的身影。唯独打捞上来了一只鞋子,秦子言认得,是周纤纤的鞋子。
他静静的立在悬崖边上,如一座僵硬的石头,不吃不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
他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好似周纤纤此刻还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一般,只可惜,那只是他的自我催眠。
萧楚劝他吃点东西,他不听。萧楚劝他休息一会,他也不听。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立在悬崖边上,猩红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波浪翻涌的海面,以及那些在海里打捞的人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秦子悦也是三天三夜没有离开那个悬崖,她就站在秦子言的身旁,等着打捞的结果,她想问,想清清楚楚的问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姐姐。
直到三天三夜后,还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踪迹,她的心里渐渐的也绝望了。
她看向身旁那个站得笔直的男人,崩溃的嘶吼:“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周纤纤怎么会是我的亲姐姐呢,我的亲姐姐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她有怎么会是我的亲姐姐,你只是为了救她,或者是为了报复我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她就用很大的声音嘶吼,吼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一种难听的沙哑。
秦子言依旧盯着大海,却是说了这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知道我为什么不报警抓你吗?”
秦子悦微微的怔了怔,眸光通红的盯着他平静的侧脸,问:“为什么?”
“就因为我看到了你近乎崩溃的模样,这证明,你还是很在意你这个亲姐姐的。”秦子言淡淡的开口,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忽,不悲不喜,不怒不恨。“秦子悦,我不会报警抓你,我要让你好好的活着,要让你永远活在亲手杀害你姐姐的悔恨和愧疚当中,我要你痛苦一辈子。”
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似乎没有丝毫的狠意可言。
可秦子悦却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浓浓的恨意,浓浓的哀伤。
哀默大于心死这句话,似乎刚好可以体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秦子悦摇着头,满脸悲戚的瞪着他,哭着大吼:“秦子言,我不会相信你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亲姐姐,你想让我痛苦一辈子是吧,呵,不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相信,秦子言,你听好了。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她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悔恨而痛苦的,永远都不会。”
“既然你不相信纤纤是你的亲姐姐,那你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打捞结果,而不回去问你母亲。”秦子言淡淡的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听不出情绪的轻飘,“因为你害怕,你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我的话,只是缺一个关键人物为你确定罢了,而那个关键人物就是你的母亲。”
“不是的,我不听,我不听”秦子悦双手捂着耳朵,崩溃的嘶吼,“秦子言,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那个女人本来就配不上你,我帮你弄死她不好吗?为什么你要编出这些谎言来欺骗我,你就这么希望我痛不欲生吗?”
站在秦子言身后的萧楚早就看不下去了,他冷冷的盯着秦子悦。语气厌恶的吼道:“若不是看在你是纤纤妹妹的份上,我早就让手下弄死你,替纤纤报仇了。你杀了纤纤,子言没报警抓你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你还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不快给我滚。”
“为什么你们都要说那个女人是我的亲姐姐,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你们就真的这么希望我痛苦,呵,我不会上当的,我永远都不会上当的。”秦子悦悲愤的嘶吼。
萧楚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嘴里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不敢面对现实的疯子!”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秦子言,我永远都不会相信她是我亲姐姐的,我这就回去问我母亲,我这就回去问她”秦子悦说着,脚步慌乱的朝着山下跑去。
萧楚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冲秦子言说:“真是个疯子,纤纤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
“萧楚”
秦子言忽然出声喊了她一声,声音轻得让人心头一紧。
他定定的盯着秦子言。低声问:“怎么了?”
“有时候我好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说得很平静,就好似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萧楚的心头却是一惊,为避免他真的跳下去,他还特意抬起手抓着他的手臂,沉声说:“子言,你先不要冲动,不是还没有找到纤纤的尸体么,只要没找到她的尸体,这便是一个好现象。我们再等等,肯定能找到她的。”
秦子言垂眸,忽然笑了笑,笑得很苍白。
他说:“可是,我知道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女儿要养。萧楚,你知道这种无望的生活有多痛苦吗?”
有多痛苦,或许他还不能理解这样的绝望。
他只知道,当年,当韩香离开他,准备嫁给她那位青梅竹马的时候,他都想拉着韩香一起死了。那时候,他是有多绝望,如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而此刻,秦子言的情况似乎更加的糟糕。毕竟,周纤纤有可能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好想好想随她而去”
秦子言轻轻的低喃,萧楚心底一惊,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微微的收紧了几分,生怕他真的从这里跳下去。
“子言,你千万别冲动,想想你们那可爱的女儿,你难道真的忍心丢下她不管吗?要想这个世界上的孤儿多可怜,你真的忍心扔下她。”
秦子言苦涩的扯了扯唇,半响,抬眸静静的盯着那波涛汹涌的大海,浪那么大,真的还可以找到她吗?
他定定的盯着那些辛苦打捞的人,整个人依旧一动不动。
萧楚微微的叹了口气,因为怕他从这里跳下去,他也不敢离开他半步。
某家医院。
秦子悦急匆匆的跑到秦邵峰的病房,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眸色猩红的盯着四姨太,一字一句的问:“周纤纤是不是我的亲姐姐?”
握紧秦邵峰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秦邵峰那张消瘦的脸,整个人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四姨太,在听到她那个问题的时候,手微微的颤了颤,死寂的眸中快速的跃过一抹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良久,她缓缓的转过头,盯着她淡淡的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子悦扑到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臂,哭着问:“妈,你只要告诉我,真实的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
四姨太静静的盯着她悲戚的神色,半响,微微的叹了口气,心中划过一抹释然,她说:“对,那个女人确实是你的亲姐姐,她就是真正的周若妍,真正的妍妍。”
那段时间,她真的很恨很恨周纤纤,恨她逼她误伤了如此深爱她的秦邵峰,所以那段时间,她也要那个女人痛不欲生。
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每天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秦邵峰,她的心竟然也一天一天的平和了下来。
那些怨恨,那些憎恶,那些仇恨以及那些她刻意压下去的复杂情感也在安静陪着秦邵峰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打磨掉了。
心境的日益平和,竟也让她觉得内心是无比的平静,让她在离开那个小村子,跟着秦邵峰离开后,第一次体会到了轻松。
或许,仇恨和争夺的放弃也是一种救赎。
在听到自己的母亲亲口说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姐姐时,秦子悦的脑袋一片空白。
良久,她忽然站起身,瞪着她。哭泣的嘶吼:“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她是我的亲姐姐,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亲姐姐,为什么还那么恨她,为什么还要置她于死地,啊?”
四姨太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半响,伸手拉住她的手,低声说:“有很多事情你不会明白,妈当初那么恨她也是有理由的,不过现在妈不恨了,现在妈谁也不恨了,妈只想静静的陪着你爸。”
“妈”秦子悦悲戚的盯着她,哭着问,“为什么你永远都只考虑到自己,你明知道我小时候跟姐姐的感情有多深,你为什么不早点将她是我亲姐姐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亲手杀了她,我找人逼死了她,这一回她真的死了,是真的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明显感觉握着她的那双手狠狠一颤,秦子悦满脸哀伤的看着她:“妈,你明明是在意姐姐的,为什么还要那样恨她,那样害她,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我竟然亲手害死了我的亲姐姐,害死了我最爱的亲姐姐,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四姨太微微松开她的手,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没有知觉的秦邵峰,忽然,幽幽的笑了起来:“邵峰,你听见了吗?小悦说周纤纤死了,她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高兴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两行热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唇角是一抹悲哀至极的弧度。
秦子悦趴在她的腿上,哭得悲伤又绝望:“一辈子也好不了了,我竟然害死了那么疼我的姐姐,这种伤痛,一辈子也好不了了,大哥说得对,这种痛苦将伴随我一生。”
四姨太轻抚着她的长发,哀伤的脸色是一片死寂。
这或许就是报应,报应她当年抛弃周纤纤和前夫,而跟秦邵峰跑的事情。有时候,那种报应真的不可不信。
“二少爷还是没有吃饭吗?”周若妍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佣人,视线盯在她手上那未动的饭菜上,语气忧伤的问。
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没吃,这几天,送进去的饭菜,他都没动。”
周若妍点了点头。低声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佣人点了点头,默默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周若妍抿了抿唇,轻轻的推开房门,房间里很暗,唯有电视的点点荧光微微照亮了整个房间。
有报道的声音从电视里传出来,报道的却都是从海里打捞周纤纤的情况。
而那个男人,则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整个颀长的身子几乎全都窝进了沙发里,视线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里切换画面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她微微垂首,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忧伤。
他就知道,即便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个男人对周纤纤依然没有死心。
周纤纤就像是一种毒药,已经根深在他的心里,想要祛除,就得先要了他的命。
她已经不在乎他的心里是否一直想着周纤纤,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身体。
抬眸深深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她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纵然担心那个男人,可是她却也无可奈何。
秦子言是在第五天倒下的,五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险些要了他的命。
萧楚将他送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半条命。
在医院里抢救了半天,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却也是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来。
醒来后的秦子言也是一语不发,所幸的是他没有再执着的站在那个悬崖边上苦望着大海了,而是带着他和周纤纤的女儿离开了这座城市。
离开的那一天,萧楚问他去哪。
他说,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他留恋了,他要去一个周纤纤一直想去的地方,还说,假如周纤纤还活着,一定会去那个地方找她,因为只有她才会知道那时候的他身在哪里。
那一日,萧楚盯着他抱着乐乐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悲凉,忽然觉得人生在世。真的该珍惜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些事情会将原本的幸福击溃,会将原本幸福的人们打得措手不及。
那一刻,他想到了韩香,很想很想将韩香紧紧的抱在怀里,一辈子也不松手。
上次周纤纤住院的时候,韩香回了市一次,只是没过多久,母亲的身体又犯病了,她最后只好又冲冲的赶回了老家。
在老家的时候,从跟萧楚的通话中,她得知了周纤纤和秦子言的近况,对于他们的事情,她只能用悲伤两个字来形容。
有时候,她觉得老天对周纤纤和秦子言天苛刻了,总在他们两人刚得到幸福的时候,便又将那样的幸福给收了回去。
周纤纤和秦子言的事情让她感悟了很多。在刚听到那个坏消息的时候,她只想立即回到萧楚的身边,陪着萧楚。
所以,在母亲的病情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她又急切的踏上了回市的路,更正确的来说,是回市的水路。
萧楚本来是想回老家来陪她的,但是她不想他因为她的事情而耽搁了事业。毕竟上一次母亲发病的时候,他已经陪她在老家待了好久。
再次想到周纤纤和秦子言的事情,一股悲伤又不自觉的涌上心头。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周纤纤和秦子言明明还挺好的,却不想,短短几天时间,又出了变故。
“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萧逸趴在她的腿上,盯着她通红的眼眶,担忧的问。
韩香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妈妈没哭,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这里有沙子吗?”萧逸疑惑的在船舱里看了一圈。
韩香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问:“你不是在外面吹风吗,怎么进来了?”
“因为小逸想陪着妈妈。”萧逸笑嘻嘻的说,那模样特别的招人疼。
韩香忍不住亲了亲他,不免又想到了乐乐,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乐乐现在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等她将来长大了呢,又怎么承受失去母亲的痛。
“呀,那是什么,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
“是人,那好像是一个人。”
“真的好像是个人呢,抱着木头的。”
突然,外面猛的传来一阵惊呼声。
萧逸好奇心强,顿时拉着韩香往船舱外面跑。
韩香笑着摇了摇头,只得起身跟着他往外面走。
走出船舱的时候,船头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韩香冲着他们的背影低喊:“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回头,看着她恭敬的说道:“夫人。海面上好像飘着一个人。”
“海面上飘着一个人?”
韩香不禁蹙了蹙眉头,朝着船头的栏杆处走去。
众人顿时恭敬的朝着旁边让开,韩香趴在栏杆上,仔细的朝着海面上看去。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果然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个人抱着一块木头漂浮在水面上,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她沉了沉眸,看向身旁的佣人说道:“把船朝着那边开过去,将那个人救起来吧。”
“是,夫人。”
船很快就开了过去,不一会,佣人便将那个人给救了上来。
只是当那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韩香心底猛的一惊,激动的看着那人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喊了一声:“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