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浑不在意的轻哼了一声,“敢不给我留,下次先生考校问题的时候,都别来问我。”
宁怀闻言,立时偃旗息鼓,“唔,真是那你快点写!”
宁念不慌不忙的写完最后一行,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满篇字迹,略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笔搁回笔架上,背着手,分明是个孩子,却一副大人般持重沉稳的样子。
“你快点儿!”宁怀上前拉过他的手,拽着他往前厅跑去。
屋里堆着好几个箱笼,宁家人都围在箱笼周围,满面笑意的啧啧称奇。
“虽说每次都说是送给宁怀宁念的,可从来也不曾忽略家里的其他人,这姜,也是太够意思了!”宁玉嫣揽着自己的孩子,说话间笑的十分温润。
宁夫人连连点头,瞧见蹦跳而来的宁怀,和稳稳当当的宁念。不由眉目都越发慈爱起来,“快,挑挑看,你们喜欢什么。你们姜伯伯这次说是到了什么波斯国?送来这东西,京城里都没见过!”
宁怀欢呼一声,立即扑了上去。
宁念虽表面持重,小脸上却也藏不住兴奋之情。
“真羡慕姜伯伯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周游列国,见识广博,经历广博。”宁念轻声叹道。
宁怀回头朝他嘻嘻一笑,“长大了,咱们也去!”
宁夫人和宁玉嫣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倒是彼此轻叹了一声。
“姜如今还没有定下心来么?他这年纪,搁在一般人家。也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他却还是一个人?”宁玉嫣问道。
宁夫人叹了口气,指了指这一堆箱笼,“能常常记挂着宁家的孩子,也不难知道他心里还记挂着谁了。不好对心里记挂的人表示关切,便关切她所关切之人。能做到姜这份儿上的”
说罢,她又叹一声,摇了摇头。
春草啊,春草。真是渺小却顽强,一旦叫她扎根在心里,便拔不去烧不掉,吹又生呀。
“我们过些日子去探望姨母吧?姨母写信说很想念我们呢?”宁怀用肩头撞了撞宁念。
宁念看他一眼,“先生布置的功课,你都学会了么?”
宁怀脸上的兴奋立时垮了下来,“真没趣!”
分明他才是哥哥,可是如今在宁念面前,他却总是像弟弟一般,先生留的课业,要问宁念,写不完的字帖要求宁念帮忙,就是出门玩耍,都要先宁念点了头才行。
这哥哥做的也是太憋屈了。
宁怀想着,忽而又笑了起来。幸而姨母对他们的喜欢是一样的。
去年去见过了姨母之后,姨母知他喜欢武艺,专门为他请了个很厉害的师父。
他读书不如弟弟,可武艺却很有天赋,师父说,待他有所成就,就能保护弟弟了。
希望那一天,不会太久。
宁怀想着,不由抬手揉了揉宁念的头。
宁念翻了个白眼看他,“又弄乱我头发,今天的字帖,自己临摹!”
“不要啊,我的亲弟弟,好弟弟”
“姜维,你现在信了吧?你说的命,并不都是天注定。”宁春草笑着对牢中人说道,“一半在天意,一半在自己。”
牢中的白衣公子,脑后别着一把折扇,虽身在牢中。却依旧粉敷面,发簪花。
他的牢房里摆着梳妆台,格式的药物花瓣颜料,及研磨、腌制、熬煮的器具。
他在牢中漫长无聊的时光,都是在这些东西的陪伴下度过的。调胭脂,调粉,调香料。
原来。用擅长制毒的手,制作这些东西,也是这么有趣儿的事儿啊。
特别是当他听说,市面上的女子们,为他新调制出的口脂胭脂疯狂,狂热追捧之时,那种满足感,实在是言语难以形容。
白衣公子从研磨的器具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见得吧?我说你命里无子,这是天命!你可能改变?”
宁春草怔了怔,笑着缓缓摇头,“姜维,这么多年,你这执拗不服输的性子,怎么还是不变呢?”
姜维哼了一声,又低头去研磨,“胡粉没有了,你叫人给我送来些。还有牢房外头种的蔷薇花,花色太单一,叫人多买些品种来种着。那园艺的水平太差了,还不肯听我的话。叫你再换个园艺,你怎么就是不听?”
宁春草翻了个白眼,“我从姜大哥手里,要了你的命来,是要叫你受苦受罪以知悔改的,难道是请你来做大爷的么?”
姜维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忽而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娘,娘,爹爹带我去抓鱼了!好大好大的鱼啊!今晚我们煲鱼汤好不好?”牢狱外头忽而传来少年儿郎兴奋的呼唤声。
“就来!”宁春草笑着应了一声,又抬手敲了敲牢狱的门。“我看这园艺很好,你就忍着些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
姜维却扔了手中的器物,跳起来转身看她,“你有儿子了?”
宁春草连连点头,“如你所听到的。”
“怎,怎么可能?”姜维瞪大了眼睛。
宁春草抿唇一笑,“一半在天,一半在人。”
姜维皱着眉头,满面不解,“什么意思?”
“景珏路上救回来的,救回来时候,大家都以为那婴儿活不了了。是他的父母将他遗弃的,可如今,他有了新生,我也有了后人。这才是天意,两全的天意。”宁春草说完,大步向外行去。
那已经一点点长大,也成长的健健康康的孩子又在外头大喊着娘,娘
宁春草走到牢房门口,阳光倾泻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牢狱中默默出神,静立不语的姜维,缓缓说道:“所以,重生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救赎,为了幸福。”
说完,她的身影完全走进温暖的阳光里,走近那个张开双手,向她扑来的孩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