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林河水留一千人就够了,多了也是浪费。关宁军那边有岳托盯着,出不了岔子。出了岔子也不怕,只要能打垮宣大军,再掉过头来对付关宁军便是了!”刘成站起身来,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刀系在腰带上,回过头对刘宗敏道:“就这样吧,你先下去把刚才那件事情办好了!”
营盘。
“排好队,敢插队的一律拉出去打军棍!”小野一郎夹着一根荆杖,冷冷的看着正排成行列打饭的倭兵们,在他的身后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侍从正竭力提高嗓门喊道:“所有人吃饭之前,都必须首先感谢济农殿下的大恩。这些大米、鱼、豆腐、酱菜本来可是要送到京师,给明国天子和大臣们享用的。因为济农殿下的慷慨,像汝等卑微如尘土一般的人也能吃上殿上人才能享用的食物,实在已经非分的大恩,须得用性命来报答!”
待到训话完毕后,小野一郎冷冷的看了看领完了食物的士兵回到桌子前面双手合十祝祷之后,方才开始进食。他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桌子上早已摆好了午餐白米饭、豆腐鱼汤、黄豆焖猪肉,还有他最喜欢的腌萝卜。看到这么丰盛的食物,他的心中也不禁一阵莫名的感动济农殿下的大恩真是要用性命才能报答呀!
作为一个切支丹日本对基督徒的称呼武士,小野一郎为了保持自己的信仰而不得不从故乡流亡到了东南亚,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颠沛流离,依靠给东南亚土著和欧洲殖民者当雇佣兵养活自己。雇佣兵的生活充满了危险,所得也微乎其微,正当小野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天埋骨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转机出现了。西班牙人和明国人联合起来进攻荷兰人在大员的堡垒,而他则成为了明国人的内应。从此之后,幸运之神仿佛就住在了他家的房顶上,林大人依照约定给了他们房屋、土地、还有薪俸,而他小野也跟着冲田首领来到了扬州,并多次击败了流贼,又乘船前往辽东,指挥从松前藩招募来的浪人组成的足轻队,升到了千人之将的官位。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君是济农殿下,一个拥有十几万大军,掌握着数万里土地的强大大名。因此当刘成举起大旗,南下靖难的时候,小野不像其他汉人将领那样还有一些惶恐,而是“济农殿下果然拥有天下人的器量,如果我能够在战争中立下大功,也许能像加藤、福岛他们那样一跃成为一城一国之主”的狂喜。
正当小野陷入自己的遐想时,一名侍从快步从外间进来,附耳低语道:“大人,有军令!”
小野从侍从手中接过军令,拆开一看,双手立刻剧烈的颤抖起来,猛地将双手一合,将信纸揉成了一团,霍的一下站起身来,用高亢的声音喊道:“济农殿下已经下令,午后出兵,征讨明国的宣大军,这一战将决定天下的归属。若是此战获胜,济农殿下就将成为天下,即便如提鞋的低贱之辈亦当欢欣踊跃,竭尽忠勇。吾等树立武勋便在今日,有兄弟子嗣之人自不必担心无人继承家业,无兄弟子嗣之辈尽可从自己的亲属中选出关系亲近者继承家业。众人封赏之高下,全系尽忠之深浅!”
“七哥,七哥在家吗?”
听到院门被捶的砰砰作响,王七站起身来,想要去开门,却被身后的浑家一把扯住了:“当家的,先问问是谁?眼下可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到处都是过兵的,要是让当兵的抓了去,你让我们娘儿俩指望谁去?”
王七听得有理,先把浑家安放好了,高声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狗儿呀,七哥你在不,我找你有要紧事!”
王七此时已经听出外面是李狗儿的声音,心中大喜,赶忙往院门跑去,一边跑一边笑道:“原来狗儿你那天没事呀,让我好生担心!”说话间他已经把抵门的柱子给挪开了,只见李狗儿一身薄呢短衣,脚上是一双皮靴子,腰间用束了一条宽皮带,插了一柄短柄胡刀,活脱脱是变了一个人。王七见了不由得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七哥,你快来帮把手!”李狗儿进了门,便从肩膀上放下一只口袋来,王七赶忙上前接住,感觉里面约有三四十斤重,问道:“里面都是什么?”
“粮食!”李狗儿笑道:“给七哥你的!”
“这怎么使得,这么多粮食!”王七大吃了一惊,赶忙推辞。李狗儿笑道:“七哥你莫要推辞,我知道咱们河工都是干一天吃一天的,这些日子过兵漕运都停了,你家里肯定断了顿,你可以挺着,嫂子肚里可有孩子!”
王七听李狗儿道出了实情,脸色微红,正如对方所说的,他的米缸里早已见了底,只剩几把碎米与妻子熬点稀粥喝,眼看就要断顿了。虽然当初从李狗儿手中拿了几块银币,却不敢上街买米,怕被军队抓了去。自己能硬挺着,难道让肚里有孩子的妻子也硬挺着?他回头看了看妻子,咬了咬牙道:“狗儿,多谢你了,我便拿一半去,剩下的一半你自己留着。那天的银钱我马上拿给你!”
“不必了!”李狗儿笑道:“七哥你都留下便是,我那天给军爷带路,在他们那里寻了个差使,每月有九斗粮食,月底还有五块银币领。当初你有很多照顾我的地方,这便当是我回报你的恩情!”
“九斗粮食,还有银子领,有这等好事!”王七看着李狗儿这身行头,艳羡之色溢于言表。这时他浑家也端了水送上来,低声道:“狗儿,这次多亏你了。你可知道这兵什么时候才过完?你七哥不敢出门找活干,这样下去可不成!”
“嫂子,我这次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李狗儿喝了口水,将碗放下,对王七道:“七哥,上头让我找几个本地人当差,每个月九斗粮食、五块银币,夏冬还各有一匹布的衣赐,你愿意干不?”
王七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妻子,方才回头问道:“你可知道做什么差使吗?”
“砍头!就是刽子手!”
“啊!”王七双脚一软,一屁股做到了地上,连连摆手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吃这碗饭,你还是找别人吧!狗儿兄弟,我劝你一句,这可是伤阴德的事情,还是别做的好!”
“我看过了,简单的很,谁都能做!”李狗儿笑道:“有人做好了机关,只要一拉把手,铡刀便从上面落下来,便是木头也是一刀两断,何况活人?脑袋掉到篮子里,连血都流不出来多少,便是嫂子都能做,何况你七尺长的汉子?”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至于说阴德,那些恶人做了那么多伤阴德的事情?个个富贵荣华,这世上何有报应?而且我已经听说了,通州的那几十个仓吏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抄没家产,弥补亏空。这机关便是为他们准备的。只要能让这些恶人遭报应,我便是损些阴德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