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魏国不止发明了一种战争兵器,魏国既发明了精密可怕的机关弩,亦发明了极容易仿制的武罡车,虽说后者并不能克制前者,但不可否认,拥有武罡车的秦军,将极大减少兵力上的损失。
而更幸运的是,武信侯公孙起当初夺下梁山南部的魏营后,就命令士卒打造了一批武罡车,本来是用于阻截桓王赵宣的军队,而今日,正好用来克制魏军的骑兵与飞矢类兵器。
“前进!”
随着渭阳君嬴华一声令下,前队的三万渭阳军,以整整三十个千人方阵的阵型,推动着武罡车,徐徐向魏军进兵。
而与此同时,魏军前军主将桓王赵宣,亦下令麾下的北一军,徐徐向前。
相比较秦军,北一军的兵种构成更为复杂,居中央的乃是武罡车与刀盾兵的组合,其后则是密密麻麻的弩兵,甚至两翼还有骑兵与机关弩战车在旁侧应,论进攻方式的多花样,远远超过秦军。
渐渐地,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下约三百丈的距离。
见此,北一军军中的机关连弩战车率先停止前进,在两翼摆开阵型,不过暂时还未射击,毕竟这个距离,机关连弩的杀伤力很有限。
而魏秦两军的步卒们,则仍在继续向前。
待等到彼此相距一百丈的时候,魏军步兵立刻停止前进,举起盾牌,配合武罡车采取守势,而在步兵身后的弩兵们,则开始不停地射击,将密密麻麻的弩矢宣泄于对面秦军的头顶。
反观崇尚进攻的秦军,则在这个距离加快的速度,只见无数士卒推动着武罡车迅速向前,硬生生将其推到魏军的阵前。
终于,魏秦两军的武罡车在最前线碰撞,此时仿佛一盆冷水泼入沸滚的热油当中,一时间,整个战场一下子就喧杂起来,不计其数的渭阳军秦卒,手持长戈从武罡车背后冲了出来,冲击魏军那道由武罡车与刀盾兵组成的防线。
魏卒举盾防御、挥刀杀敌,而秦军士卒们,则是悍不畏死地将手中长戈往前戳,无论是否戳中敌人,皆死命往前冲,以至于魏军士卒的阵型,竟被秦军冲击地堪堪欲破。
“挡住!挡住他们!用盾牌挡住他们!”
魏军大将张骜亲自指挥在前线,扯着嗓子大喊。
还记得北一军初次与秦军士卒白刃战时,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相比较中原其他国家的军队,秦队的进攻方式实在太猛了,仿佛秦人个个悍不畏死,不顾一切地冲击着北一军的防线,以至于北一军多次被其迅速击破前军,完全被打乱了步骤。
而这次,似乎能挡住秦军的第一波攻势。
确实,只要挡住了秦军的第一波突击,魏军的优势面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在魏军一方无数弩兵与机关连弩的自由齐射下,秦军士卒仿佛田里被风刮过的麦子般,一片片地倒地,虽说渭阳军中亦有弩兵,且这些弩兵亦回射魏军弩手,但总的来说,秦军弩兵还是无法遏止魏军弩兵,甚至于,反而被后者压地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无穷无尽的秦国仆从军,仿佛洪水般涌到了魏军阵前,不得不说,秦军士卒已经够勇猛了,但这些仆从兵,比正规军还要猛,或者说莽,简直就是前赴后继,不顾伤亡。
甚至于为了前进,这些仆从兵根本不会管脚下是否有己方士卒的尸体,仿佛他们的眼中,就就只有魏军,他们的心中,就只有杀敌升爵一个念头。
这也难怪,毕竟为了激励己方的士卒们,秦王在战前亲口许下了杀一敌升一级爵的承诺,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只要杀够十八名士卒,哪怕此前只是一介平民,只要活着走下战场,就能成为爵比大庶长赵冉、左庶长卫鞅等人的贵族。
不错,升到最高的爵位,只要杀死十八名敌军士卒!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秦王这般激励下,这些仆从兵们哪里还顾得上畏惧?
然而他们也不想想,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中,又有几人能杀够十八名敌军士卒且活着走下战场呢?
事实上,有不少仆从兵就连魏军士卒的衣甲都没摸到,就被无情的弩矢给射死了。
当日的战事,事实上只有魏方的北一军与秦方的渭阳军与仆从军参与了战事,哪怕是被部署在魏军阵型第二阵的河东军,亦是连秦军的面都没瞧见就结束了当日的战事。
据战后统计,这一场仗秦军伤亡人数在两万人以上,而魏方的北一军,伤亡人数则在一万两千人上下。
不得不说,士气如虹的秦军,绝对称得上是魏军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人,纵使是韩国的军队,也不曾像秦军这般可怕。
因为天色渐晚,魏秦两军各自退后五里,原地安营扎寨,待等明日继续这场战争。
鉴于彼此都是没有营寨防卫,因此,魏秦双方的将领当晚尤其谨慎,比如魏军这边,没有参与今日厮杀的河西军,似季鄢、乐逡二将,彻夜巡逻,防止秦军夜袭。
而秦军那边,武信侯公孙起麾下的兵将们,亦彻夜防备着魏军偷袭。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是秦王还是他女婿魏王赵润,都没有在当晚偷袭对手,可能是他们性格倔强高傲,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不可能成功偷袭对方与其夜袭对方却被对方伏击,还要因此落下污名被对方嘲笑,索性翁婿二人皆放弃了夜袭。
次日天明,待两军士卒埋锅造饭之后,再次赶赴临魏西郊,继续昨日尚未打完的这场战事。
当日,魏军这边还是只出动了前阵的北一军,而秦军那边,也依旧是渭阳军与仆从兵的组合,双方其余几支军队,仿佛都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一连三日,秦军固然是损失惨重,但北一军亦不好受,六七万兵力,在三日厮杀后锐减一半,让桓王赵宣痛心不已。
若不是他自忖没有得罪乐弈的地方,说不定他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乐弈,以至于乐弈故意让他麾下的士卒负担伤亡。
当然,事实上乐弈并没有故意针对北一军的意思,他有他的用意。
这不,待等到第四日,魏军主帅乐弈便发现秦军的攻势已经不再像前三日那样凶猛锐进,便意识到秦军的锐气已经被北一军消磨地差不多了,便立刻派人向桓王赵宣下令,命后者麾下的士卒在挡住秦军第一波攻势后,立刻徐徐向两翼散开。
不错,北一军的真正任务,就是在于消磨秦军的锐气,毕竟秦军的强势,就在于它首几轮的攻势非常猛,纵使是魏军都有点吃不消,但倘若魏军能熬过前几波,那么,胜利的天秤就将逐渐向魏军这边倾斜毕竟魏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论打持久战,秦军是根本磨不过魏军的。
在收到乐弈的命令后,桓王赵宣亦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挡住秦军第一波攻势后,立刻下令全军向两翼退散。
在北一军放弃防守的情况下,那些渭阳军士卒与仆从兵们,立刻得以向前挺进,但很可惜,魏军第二阵的河东军,接替了北一军的防务,截住了秦军。
甚至于,配合已向两翼退散的北一军,对秦军发动了三面夹击,若不是武信侯公孙起差距到了乐弈的意图,及时派兵追击两翼的北一军,让后者无暇夹击渭阳君嬴华,可能当日秦军将损失惨重。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有武信侯公孙起麾下的军队参战,鉴于负责主攻的渭阳军与仆从军锐气已失,他们最终也没有对河东魏军造成什么威胁,几次突击,在临洮君魏忌看来皆不痛不痒。
接连鏖战了六七日,魏秦两军的士卒都颇为疲倦,于是双方约定罢战两日,再来交战。
其实这会儿,秦军的胜面就已经很小了,就连那些仆从兵,士气也逐渐低迷下来,不复最初的凶猛。
虽说魏军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是别忘了,河西战场上的魏军,不过是魏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已,魏国仍能调动其余三分之二的兵力继续与秦国耗,而秦国呢,它已经出动了几近九成的正规军,虽说仍能继续征募仆从兵,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仗秦国已几乎看不到什么胜利希望,纵使继续征募大量的仆从兵,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用仆从兵的性命来延缓国家覆亡的命运而已。
毫无意义。
总而言之,在前三日的交锋中,渭阳君嬴华没能在他秦军气势正盛的时候击破桓王赵宣的北一军,这场仗秦国就几乎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了。
六月二十三日,即魏秦两军约定再次决战的前一日晚上,秦王收到了一个噩耗:河套魏军主帅廉驳,进兵北地义渠。
就像魏王赵润所说的,渭阳君嬴华转战河西,虽然此举让秦军顺利拿下了频阳,但也因此埋下了祸根,以至于当魏将廉驳率领士卒长驱直入,攻入秦国本土时,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挡这路魏军。
听说这个消息后,秦王只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昏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