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解脱(1 / 1)猫也有璀璨星途首页

“我帮你把东西拿来了,你脚不方便不要乱动了。”白月年咧着嘴喘着粗气说着,递上了手里的牙刷。    “今天大家都挤在前面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最前面帮你拿到,好在最后抢到了不然你就没得用咯......”    一向话不多的白月年在交代完事情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其实她平时笑容并不多,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让女囚感觉到这是个二十多岁还像花一样的姑娘。    女囚没有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牙刷,而是很抱歉地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啊,今天我没有帮你借到书。”    白月年刚刚还带着期待的脸明显垮了一些,一直滔滔不绝的话头像被掐断了一样终止,笑容挂在脸上瞬间就变得勉强,那是一种没收回的笑和太快上脸的失望混合在一起的僵硬感。    她慢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面部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扭曲,单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等自己的脸上变得自然些才拉过女囚的手把牙刷塞到她的手上。    “没关系,可以等下次的嘛,我先看我借的也一样的。”白月年觉得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你脚崴了,不方便做的事情可以喊我帮你。”    女囚心头闪过一丝抱歉,用力握了握牙刷,苦口婆心地说着:“咱们这几个先后进来的人也就你现在还这么有活力了,三天三本书,你吃得消?要我说你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待着,你马上也就要刑满释放了,没必要这么折腾。”    “怎么着还不是过呢,没事,我吃得消,也不累。”白月年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像平时那么明亮,她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情绪,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失落。    女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追问:“你从一开始拜托我帮你借书,就一直在看这类书,这书真有这么好看?”    “嗯,挺好看的,反正也是无聊嘛,不如多看些书。”白月年低头整理着衣服随意地回答着女囚的话。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尴尬的气氛。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个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一个盯着对方内心剧烈活动着,过了许久也始终没人打破这份尴尬。    “你在这里这么努力是为了弥补过去的自己嘛?”女囚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有些事情我不能选择,所以我只能接受,现在我可以选择了,当然要选我想选的。其实,可以说这是我唯一可以选择的事情。”白月年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面上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的确没有把某些事情讲述给同监狱女囚的欲望,就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女囚停顿了一下,心里酝酿了一下措辞继续问了下去:“你打算出去之后当演员还是只是单纯喜欢这类的书?”    “我一直都是个演员,一直都是。”白月年一下子抬起头声调突然拔高了些,声音微微颤抖。    这是女囚在监狱里唯一一次看到她情绪激动,不过这更加激起女囚的好奇心。    “你是演员?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进了这里?”女囚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像公众人物进监狱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少见。    “我……我伤了人。”白月年刚刚高昂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人放了气,一句话抽走了她的力气一般,直挺挺的背瞬间变得佝偻。    女囚停下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生怕自己说出的话伤到眼前的女孩,过了几秒钟才挑起了话头:“那你也不能这样虐待自己身体吧。”    “不然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白月年平淡地反问着女囚。    “你有自己的梦想我不能阻拦,可是你现在这样拖垮了身体就算出去了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啊。”女囚再次一顿,看來在思考怎么劝说她。    可是白月年的回答反驳得女囚无话可说。    “如果我停下来,晚上会做噩梦。”    女囚知道她刚刚的话没说完,但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刚刚才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回归了尴尬,女囚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苦口婆心全都变成了空气,从白月年的左耳挤进右耳飘出,更重要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她苦着小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孩子该天天带着笑容。    “喏,知道你爱看,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借来。”女囚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了她。    白月年惊喜地扬起了一抹笑意,眉眼弯弯,双手接过书,像触碰恋人一样小心翼翼,划过封皮上的一字一字。    “快去洗澡吧,时间来不及了。”    女囚催促着白月年离开,她用力点了点头,匆忙转身。    女囚望着白月年离开的背影嘴里轻声呢喃着:“不应该啊,这种性格的人也会伤人?”    白月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嘴角带着笑,一边细细端详着封皮上的图案,文字甚至一个字母,曾经的酸甜苦辣好像都在这本书的封皮上一样让人难忘。    她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演过一场戏,从一进监狱开始她就一直在让自己不停的忙碌着,一刻都没有空闲。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读着这种有关于编剧类书的时候才有一种归属感,可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她曾经是个演员也好,她时刻都要自己记着。    人还活着,生活还在继续,她就不能停下,其实她们都在消磨时光,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白月年轻轻把书放到了浴室的储物柜里,拿着脸盆肥皂毛巾进到浴堂里,水蒸气充斥着整间浴室,上一秒钟所有人都还在窃窃私语,在她进来之后瞬间就只剩下了哗哗的水声。    她手里抱着脸盆都没有停顿一下继续向里走去,在十几步远的路途中还是有一些人在用打量的眼光看着她,厌恶中还隐隐带着惋惜,时不时叹口气。    当然,当演员那么久这点基本素养还是有的,她旁若无人地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任那些人打量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人看着她毫无反应,便更加放肆起来,刚刚息止的议论声又渐渐涨势。    “诶,你看你看就是那个女的,她是因为卖 淫进来的……”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看着挺干净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做这种事……”    这种从角落里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偏偏一字不落地传到白月年的耳朵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真不知道这监狱的舆论怎么能比娱乐圈里还可怕,一天一个样,明明开始还在说她故意伤人,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妓 女,于是就这样她成为了大家任何闲暇时间的谈资,可以说哪怕她在做艺人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受宠若惊被过度关注的体验。    想到这里,白月年嘴角的苦笑又僵住了,谁会在意?谁会在意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当初吸毒的事情哪怕最后证明了自己没有做过,也弥补不了什么,莫须有最让人无力,所以她来到这里之后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    因为她知道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人在意她进监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那些人就只是想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理所当然的对自己提出批评,然后看自己的笑话。    白月年当然也会不甘心,从精彩纷呈的世界里被迫退出来真的太痛苦了,就像把骨头强行从皮肉里抽出一样,整个人都散了,只剩下来一躯空壳在勉强支撑着,除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证明她存在过以外,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如果功成名就完成梦想欣然退出也就算了,可偏偏结果是白月年被那个世界抛弃了,被经纪公司放弃了,只能守着冰冷的铁窗度过自己最好的年华。    从刚开始的默默无名到之前的不温不火,她付出的并不少,然而才华和机遇是一样重要的,没有机遇一样是白搭,所以她一直都处在最初的状态,也可以说是越来越差,本来就不多的粉丝还不停的在减少,不过让她欣慰的是一直到进监狱之前都还有仅剩无几的铁杆粉丝陪着她,至少,还有粉丝愿意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水顺着脑袋浇到了身上,温热的水让她稍稍暖了些,清醒的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隔着水声,耳边变得愈发嘈杂。    她擦了擦眼帘上的水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七八个人的混战就发生在她的身边,揪头发抓脸踹肚子,反正女生打架能用到的那些人都用到了。    带着血痕的脸,毫无章法尖锐地谩骂,构成了一幅异常混乱的画面。    白月年长腿没来得及迈开,就听到“咚”地一声闷响,她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躺在了地上,只知道自己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她明显感觉到脑子里的东西在不停地流出,不过她没有时间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被抽离,因为越来越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心头。    啊,用力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死亡的感觉。    一直从书里看到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白月年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欣喜,这应该就是演员的至高境界,真实的体验,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少有人体验,自己却完完整整享受过的自豪感。    如果有纸笔在她面前,如果她还有力气,一定会坐起身把这个经历细细描述下来分享给其他人,可是那只是如果,事实是她已经处于半昏厥状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时间,不甘,开心,悲伤,愤怒都充斥在脑子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全都汇集成了解脱,急促的喘息声也渐渐变得平缓。    仿佛是按照章程来的几个阶段一样,她正在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体验,她还产生幻觉了。死前会有这么多的前戏?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白月年确实一边真切感受着痛苦,一边看到了她这辈子、下辈子都再也不想见到的人--姜莹莹。    她俯身看着自己,笑得很开心,这是白月年看到她笑得最真诚最达心底的一次了,可是她怎么就感觉这么憋屈呢。    白月年在心里不甘心地呐喊着滚开,想驱赶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可是她就像附骨之疽一样,牢牢粘在白月年的脑子里,不愿意离去。    有一瞬间白月年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好赶快让姜莹莹滚蛋,可是她的笑声始终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地重播着,让白月年倍感烦躁。    “去死。”她张大嘴却只能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虽然只是无声的两个字但还是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白月年索性紧紧闭上了双眼想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姜莹莹很满意现在白月年的反应,她就想看白月年这副痛苦的模样,指尖恶意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白月年要崩溃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让她好好死一死不可以么?她什么时候可以放过她。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清清静静,她只想求一个解脱。她开口哀求:“求你了,让我安静离开好么,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行吗?”    姜莹莹假装没有听到一样,含笑盯着她。    “好好好,你想过独木桥我给你让路还不行吗?”    姜莹莹因为她的哀求笑容更深,她的目光依旧不离白月年,时不时地还向她吹口气。    “我都给你让路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太过分了。”    姜莹莹可能终于高高在上地怜悯她这样失败,她终于不再盯着她了,白月年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的毛骨悚然一点点散去,她在等待死亡彻底的来临,可沙哑的笑声,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次响起穿透她的皮肤直达她的心底,这次的笑声成了压死白月年的最后一声笑,她觉得自己心里什么东西碎了。    直到白月年彻底失去意识每一片碎片里里都遍布着姜莹莹独特的嗓音,连死都没能死的安详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