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着高兴,可是我的医生还是不允许我下床走动,我依旧没办法去见江植。
我就这么在医院里躺到了小种子七个月,医生终于允许我在病房里慢慢走动了,我开心的被汪嫂扶着下了床,这才感觉到我的腿因为长时间卧床,都有些不会走路迈步了。
李猛站在窗户边看着我,也很开心,还跟我说江植恢复的也特别好,说医生也准备允许他下床走动了。
我心里猛地一跳,心情复杂,既高兴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江植早就能说话能打电话了,可他再也没给我来过电话,我每天都会盯着自己手机通话记录上那几条记录反复看着,期待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他打过来电话找我,可是一直都没有。
“春夏,要不我跟他说实话吧,他现在的状态很好,说了不会影响他恢复的,你们就”李猛给我削苹果,坐在床边说着。
我马上说了句不要。
李猛也没继续说这事,告诉我他也要离开几天去办事后,就离开了。
这天晚些的时候,汪嫂因为突然感冒怕传染到我,就回家去了,临时请的护工半夜出去后,我小心的下了地,准备出去。
我要去的是跟我病房隔了五层的病区,江植住的地方。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我可怜,我一路溜出病房居然很顺利坐上了电梯到了江植的病区,这一层只有单间病房,人很少,我问过汪嫂江植的病房号,很顺利就到了门口。
我站在门口,一点点小心的把头往门上的玻璃那里移,想偷偷看看他,这时才发现病房门没关严,开着一条缝,里面的说话声隐约入耳。
是李猛在里面,他还没走。
果然,我透过门缝看到了病房里面,李猛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我看不到床上的病人,只看到他盖着被子的身体动了动,还听到了我久违的好听声音。
江植在说话,我心跳加快起来,小种子也跟着我在肚子里动起来,连着踢我几脚,我赶紧在心里跟他说别急,我们就看看爸爸,知道他很好就可以了,小种子要乖,别给妈妈添乱。围余页亡。
小种子像是能听懂我的意思,真的就安静下来了,我继续趴在门边,哪怕看不到江植的脸,能听见他声音我已经很满足了。
病房内的两个男人,似乎在争论什么,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我能听得出李猛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别扭的性子呢!”李猛生气的说着,我看到他的手用力在被子上拍了几下。
一阵静默。
“如果你知道所有真相,也会跟我一样的,李哥。”江植说话的声音不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重伤造成的虚弱,可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什么真相,你不都跟我说过了。是,你们两家上一辈人有那样的仇恨,可是喜欢她不是,既然你喜欢她,我也看得出春夏也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又有了孩子,那还管那些旧事干嘛!”李猛的声音高了起来,听得出他情绪很激动,估计要不是因为在病房里,恐怕他早就冲着江植喊起来了。
他们两个是在说江海涛和我爸妈之间的事情吗,怎么又说起这些了,我纳闷的继续听着,眼神还要注意着走廊里的动静。
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都没出现在走廊上。
“李哥出事那年,我八岁了,出事那天”江植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们听到他后来说了什么。
李猛像是也没听清楚似的,大声问了一句,“什么!你说什么!”
我的心跟着一紧,干嘛又提到当年的事情了?他究竟说了什么,让李猛如此大的反应。
病房里一阵响动,我看到病床上的被子剧烈动了起来,盖在被子下的人像是坐了起来,还不等我反应过来,江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他不笑时眼角眉梢的神色一般,带着凉薄的气息。
江植轻轻咳了几声后,应该是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些我没听到的内容,也就是让李猛情绪激动的那些。
江植说:“我说,十七年前出事那天,我就在那个歌舞厅里。”
站在门外的我,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刷的起了一层寒栗,江植说什么,他说十七年前着大火那天,他也在歌舞厅里。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在那里,我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些内容,一下子脑子跟当机似的,转不起来了。
江植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爸要我答应他,绝对不说出这些,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分开,为什么明明那么想留下那个孩子,可最后还是逼走了她,就因为那天我也在!在她爸爸死的时候,我也在!”
我听着他的话,嘴角动了动,耳朵里嗡嗡作响起来。
李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去抓住什么,我看不清,下意识把身体又往前挪了挪,视角起了变化,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半坐在病床上的江植。
他正举着胳膊,李猛去按,我看到那只胳膊肩头部位缠着纱布,应该就是他中枪的地方。
江植的脸色还是很白,头发长出了一些,顶着这样的发型让他看上去更加显小,叫他大男孩绝对符合。
可是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懵懵的望着他,感觉脚下发软。
我有预感,他还会说出让我更加惊讶意外的话。我紧张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小种子倒是很安静,没有动。
“你被激动,有话慢慢说,我听着呢”李猛终于止住了江植动弹的身体,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安抚的口气。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不过几秒后,我似乎隐约听到了哭声从病床那里传过来。
江植明显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场大火是我点着的,是我把报纸点着塞进了沙发的破洞里,火一下子就爬上了棚顶,我当时吓傻了,就跑去喊我爸,我进门就看到春夏的爸爸躺在地上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就记着我爸把我弄出了歌舞厅,告诉我打死都不能说我来过那里,我后来就听说那天死了好多人,都是烧死的春夏的爸爸,也烧死在里面了。”
小种子在肚子里狠狠踢了我一脚,我却麻木的没有反应,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一直有鸣叫的刺耳声音在响,这声音里还夹着江植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感觉我是在做梦吧。
我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很疼,真的很疼。
我的心,似乎也在疼。
“那么多年里,我一直都害怕看见火,我眼皮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我害怕一点点长大了就更怕,我知道是因为我才死了那么多人,我爸说不是,可我觉得就是!后来春夏出现了,我跟我爸说了我喜欢她,我要跟她在一起,我爸那时候打了我,把我关起来我也是那时候才终于知道十七年前那天还发生过什么,知道春夏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我”
一阵压抑的哭声响起,我看到李猛把头垂了下去,什么话都没说,病房里只能听到哭声,像犯错的孩子似地哭声。
我猛地转身,快步朝电梯走过去,到了电梯门口时,两个护士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我一愣,开口正要说话,电梯门一开,我马上进去摁了关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利回到我的病房的,那个临时护工正从病房里出来四下张望,看到我回来马上跑过来扶着我,看我神色不对就问我怎么了,怎么自己就出去了。
我摇头说没事,回到病床上躺下,紧闭眼睛,浑身都感觉冷,彻骨的冷。
我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困倦,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就像是给自己催眠了一样,我失去意识前感觉到小种子在肚子里动了动,我没像平时那样在他动的时候跟他说话,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害怕感觉到小种子的胎动了。
很怕。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几次想睁开眼睛可是都行,我半梦半醒的感觉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可我就是睁不开眼睛。
我做了一个很乱的梦,自从江海涛死了之后,我第一次梦见了我爸,还有我妈邵芳,还有毛莉,佳佳好多人都出现在我梦里,甚至毛莉还拉着一个男孩走到我面前,笑嘻嘻的给我介绍,这是他哥哥,她唯一的亲人。
我在梦里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们站在我对面,每个人都冲着我笑,我也想笑,可是却只能感觉到我在流眼泪,一点都笑不出来。
后来,江海涛也出现了,他没笑,他看着我一直摇头,我能听见他在对我说一句话,反反复复不停地说着。
“知道了吧,知道了吧,知道了吧”
我在梦里提醒自己,刚才我站在江植病房外看到的听到的,也都是梦,我一直在做梦呢,我在做梦。
就在我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听到江植的那些话真的就是梦时,我猛地醒了过来,一头的冷汗。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临时护工的脸。
我告诉她我没事就是做噩梦了,护工指了指我枕头边跟我说,我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拿起手机看,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是江植的那个新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