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学什么跳舞。”皇帝说着,向魏熙招手:“背上的伤如何了,怎么过来了?” 魏熙走到皇帝身边坐下:“不如何,快疼死了,也不见阿耶去看我。” 魏熙说着,扯住皇帝的衣袖,有些闷闷的:“是不是阿耶和阿娘闹了脾气,就连我和阿泽都不管了?” 皇帝敲了敲魏熙的额头:“说什么胡话呢。” 魏熙偏头躲过,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她蹙着眉:“哪里是胡话,阿耶分明就是没去看过我。” 皇帝面色一沉,按住魏熙的肩膀:“你就别乱动了,若是想见我,你差人喊我一声便是,何必自己跑过来?” “我怎么知道能不能请得动阿耶。”魏熙说话间,便见那女子默不作声的往外退去。 魏熙扬声喊住她:“你等等。” 女子停下脚步,正欲回话,却见皇帝扯住了魏熙的耳朵:“你就老老实实的养着吧,伤还没好还想着学舞,当心落一身疤。” 魏熙捂住自己的耳朵:“那我看她跳总行了吧。” 皇帝撒开手:“随你,但也别太闹腾,你阿娘这几天不快活,当心她恼你。” 魏熙闻言,眼中带了些笑意,却仍装作不欢喜的模样,挥手让女子下去,对皇帝道:“阿耶也知道阿娘这几日不快话?” 皇帝神色一顿:“你是因着赵氏的事来的?” 魏熙眼睛瞪得溜圆:“阿耶怎么知道?” “你阿娘不就是因为朕追封赵氏不高兴吗?”皇帝说着,叹道:“你阿娘这次不高兴的没道理,连罪证都没弄出来,便将人弄死了,就算有理也没理了,原本她是能按规矩惩处的,可她太过急躁冲动,生生将境况扭转了,此次也算是给她个教训吧。” 皇帝看着张口欲言的魏熙,面上有些疲累:“连你都懂的道理,你阿娘也该学着知道了,她毕竟是皇后。” “可阿娘曾经说过不喜欢这些的。”魏熙说着,握紧了皇帝的衣袖:“阿耶也说过不必阿娘操心这些事的。” 皇帝轻轻拍了拍魏熙的手:“可是你阿娘不小了,底下还有你们姐弟,就算不让她操心,可她自己也得行止有度,头脑清楚,要不然她自己吃亏,也会拖累了你们姐弟。” 魏熙看着皇帝深潭似的眼眸,问道:“阿耶真觉得阿娘吃这一次亏就能变得如您预想的一般吗?” 皇帝移开视线:“她是皇后,以后还会是太后,不能再这样了。” 魏熙垂了眼睫,过了片刻,她道:“追封赵氏,就足够彰显阿耶的仁德了,就别让她葬入皇陵了吧,她可是两次谋害阿泽的,这等罪妇,怎么能让她下去给列祖列宗添堵呢?” 皇帝闻言,看向魏熙,又见魏熙抬起一双清澈夺目的眼睛看着他:“您之前让她避居佛光寺不就是不再与她相见的意思吗,哪里有死了再伴在一起的道理。” 魏熙说着,眼中有了些泪意:“阿娘什么脾性阿耶再清楚不过了,她在意的不是什么名分,而是阿耶的心意,她之所以会闹,是因为她觉得阿耶准赵氏死后和你一处,是厌了她了。” 皇帝默然,没有纠正魏熙妃嫔是不会和帝王同葬的,他只对陈士益吩咐道:“让礼部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赵氏吧。” 魏熙面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摇了摇皇帝的衣袖:“您不生阿娘的气了?” 皇帝反问:“生气的不是她吗?” 魏熙抿唇一笑:“您去看看阿娘吧,她这几日泪都没停过,一直盼着您过去呢。” 皇帝拍了拍魏熙的肩:“朕晚些过去,你先回去吧,伤还没好就不要乱跑了。” 魏熙点头,起身道:“那阿耶来看我呀,要不然我想阿耶了,还是会乱跑的。” 皇帝摇头一笑:“快走吧你。” 魏熙嘟了嘟嘴,膝窝一弯,便转身走了。 皇帝看着小心翼翼僵着脊背的魏熙愈行愈远,面上的笑意缓缓淡了:“阿皎这个当阿娘的,还不如阿熙能经事。” 陈士益温声道:“公主聪敏纯善,尽是挑着陛下和皇后殿下的优点长的,自然是不凡的。” 皇帝不予置评,低叹道:“去传旨吧。” 他说着,略停了一瞬:“既然大郎仁孝,就让他去给赵氏结庐守孝吧。” 陈士益神色一震,低声应是。 心中却知道,魏灏以后是真完了。 ———— 魏熙背上疼,便是坐在步辇上也不见舒坦,脊背挺得僵直,反倒显出从未有过的威仪。 不过她也没威仪多久,见了魏潋,面色便苦了下来:“六哥。” 魏潋点头,示意抬步辇的内侍继续走,自个往前一步跟着步辇,他侧首看着魏熙:“伤还没好就往外跑,也不知道爱惜自个。” “这不是没法子嘛。”魏熙对魏潋探了探胳膊:“六哥抱着我,步辇太晃了。” 魏熙微叹,吩咐人停下,小心抱起魏熙,嘴上却瞋道:“忘了自己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魏熙揽住魏潋的脖子,鼻端皆是魏潋身上清淡的木香,她唇角勾起,她的双亲一个是父也是君,一个比她还孩子气,说起来,最能让她安稳的竟然是这个异母兄长,只要看见他,她便什么烦心事都不想考虑了,只想对他撒娇。 魏熙蹭了蹭魏潋的肩膀:“六哥大我那么多岁,和六哥比起来,我就是个孩子。” 魏潋轻笑,一副哄孩子的纵容口吻:“你现在又是孩子啦,先前还说自己是大人了。” 魏熙不理:“我什么时候是大人了。” 魏熙说着仰起脖子盯着魏潋:“我就是孩子,只要有六哥在,我就要当一辈子的孩子。” 魏潋看着小丫头一脸认真的神情,缓缓应了一声:“好,小孩子。” 魏熙忽然闷闷靠在魏潋肩上:“六哥比阿耶还像我阿耶,你要是我阿耶多好呀。” 她说着,抬手扣着魏潋衣襟上的云纹:“我都嫉妒你以后的孩子了,有那么好的阿耶。” 魏潋握住魏熙作乱的手:“我的精力有限,也只够对你一个人那么好了。” “又唬我。”魏熙偏了偏脑袋:“人心易变,你娶了妻有了孩子就不那么说了,说不定早就将我抛在脑后了。” 魏潋沉声道:“不会。” “不会什么?”魏熙看着魏潋的下颌:“不会娶亲还说不会将我抛在脑后?” “都不会。” 魏熙笑意明朗起来:“那一言为定,你一定要一直疼我,不许娶亲。” 魏潋点头:“不娶,阿熙说什么便是什么。” 魏潋说罢,便觉脸上温热,稍纵即逝,他愣住,低头看着笑盈盈的魏熙,视线凝在她嫣红的唇上,方才颊上软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魏熙也好几年没亲过人了,到底是知羞的大姑娘了,方才一时欢喜,眼下便不自在起来了,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魏潋的脸颊,故作淡定道:“既然六哥诚心待我,那我就不计较蕤宾的事了。” 魏熙说罢,看着魏潋依旧木然的面庞,担心他真的恼了,不禁咬住下唇,松开抱着魏潋的手,想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话还未说出口,下巴却被魏潋捏住了,魏熙一顿,小心翼翼的看向魏潋:“六哥不会恼了吧?” 魏潋不语,看着魏熙,神色复杂,过了片刻他松开手,道:“别咬了,当心咬成个龅牙。” 魏熙听得打趣,心中松了一口气,怒道:“你才龅牙呢。” 说着抬手推了推魏潋:“快放我下来,不要你抱了。” 魏潋眉梢一挑:“不要我抱了,不是嫌步辇颠吗?” 魏熙满面嫌弃:“步辇再颠,也不会多嘴多舌。” 魏潋低低一笑,将魏熙放在了步辇上:“那公主就颠着点吧。” 魏熙如愿被放在步辇上,却又不乐意了,偏头看向另一边,摆明了就是在生闷气。 魏潋全然无视魏熙面上的别扭之色,抚了抚她的头发:“怎么也得等痂长结实了再出来,要不然磕到碰到要留疤不说,可是要活生生的再疼一回的。” 魏熙任由魏潋抚着她的头发,没有躲开,她抬头看向魏潋:“那六哥每日画一幅画给我看吧,我呆在殿里会闷的。” 魏潋点头:“想看什么?” 魏熙想了想:“画我吧。” 魏潋好笑:“你闷在殿里只照镜子就够了,还要再看自己的画像?” 魏熙理所当然道:“看画自然是要看好看的,我可想不出什么比我还好看。” 魏熙说着,瞥了魏潋一眼:“若是六哥觉得有什么比我好看,也可以画给我。” “你以前不是还说我最好看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长开了。”魏熙说着鼻尖一蹙:“再说了,哪有自己画自己的,平白画走样了。” 她说着,看向魏潋:“不如等我好了,我给六哥画。” 魏潋闻言,微微一顿,许是心术不正,他竟能从中品味出些暧昧滋味来,他自嘲一笑,拂去杂思:“好,六哥等着阿熙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