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见了立在台阶上不动的魏潋,扯住裙摆便往上跑,矮墩墩的身子在宽幅裙摆的映衬下别样可爱,却也颤巍巍的,让人担心她下一刻就会踩空台阶跌下去。 魏潋下意识的便抬步迎了下去,等离魏熙只有两级台阶时,他却又顿住。 魏熙看着近在眼前的魏潋,笑着唤了一声六哥,抬起手,扯住他的胳膊,很是轻盈的跳到上一级台阶上,和魏潋离得更近了。 魏熙站稳后,看着因为比她高了一级台阶,显得越发高挑的魏潋,眉头一蹙,松开魏潋的手往上迈了两级台阶,回头,看着还是比她高出一头的魏潋,鼓了鼓腮帮子,又往上跨了两级台阶,见比魏潋高了,才满意一笑。 魏潋摇头一笑,方才心中的阴霾尽数散了:“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魏熙抬手和魏潋比了比:“我比六哥高了。” 魏潋无奈:“是,你最高。” 说罢对魏熙伸出了手:“好了,下来吧。” 魏熙不动,对魏潋张了张胳膊。 魏潋唇边带笑,上前将魏熙抱在了怀里,魏熙揽住魏潋的脖子,笑道:“我还是比六哥高。” 魏潋抱着魏熙往外走:“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魏熙甜甜道:“想六哥了呀。” 魏潋微微一笑:“前两日也不见你想我。” 魏熙歪头看着魏潋: “就是因为前两日没见才会想呀,若是天天见,又怎么会想。” “狡辩。”魏潋点了点魏熙的鼻尖:“我看你是只顾着和你亲兄弟玩了。” 魏熙忙摇头:“没有,他那么小,怎么和我玩,再说了,我和六哥也是亲兄妹呀。” 魏潋脸上笑意一顿,继而缓缓点头:“亲兄妹。” 魏熙轻快的嗯了一声,道:“我来时见望云亭那边的桃花开的正好,我们去哪儿玩吧。” 魏潋点头,抱着魏熙往望云亭去,只听魏熙叽叽喳喳的又道:“六哥,你知道吗,阿耶让我给阿泽取乳名,六哥你猜我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是什么名字魏潋早就知悉,可听着魏熙兴奋的声音,魏潋没有坏了她的兴致,摇头:“猜不出,是什么?” 魏熙有些得意:“是桃奴,桃花的桃,好不好听?” “好听。” 魏熙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他长得可红了,皱皱巴巴的,就跟个桃子似的。” 魏潋听着魏熙的话,心中有些微妙的涩意:“阿熙很喜欢十郎?” 魏熙点头,看着魏潋笼着雾一般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喜……我最喜欢的还是六哥。” 魏潋眼中有些笑意:“为什么最喜欢六哥?” “因为六哥最好看了。”魏熙说着,捧住魏潋的脸,可随即却又顿住,她咦了一声:“六哥的脸怎么也红了?” “热的。”魏潋说罢,偏开头,只留给魏熙洁白如玉的左脸。 “热吗?”魏熙说罢,侧过身子扒住魏潋另一边的肩膀,张嘴对着他泛红的脸颊吹气:“我给六哥吹吹风就凉快了。” 魏潋一呼一吸间,全是女童清甜的带着奶香的气息,他身子僵住,再也动作不得,可余光却将魏熙殷红的樱唇看的分明。 他突然觉得,想好好当兄长真不容易。 魏潋回身,将魏熙塞进跟着魏熙来的宫人怀里。 魏熙莫名其妙的看向魏潋:“六哥不热了吗?” “不热了。”魏潋说罢,又补充道:“六哥胳膊有点酸。” “那我给六哥捏一捏。”魏熙说着,探着身子去够魏潋的胳膊。 “你再闹今天便去看不了桃花了,六哥一会还要去听课呢。” ———— 等魏熙抱着一捧桃花回到昭庆殿时,便见一神貌清雅的中年男子抬手轻抚皇帝怀中抱着的魏泽,面上的笑和煦又慈爱,让人寻不到半点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魏熙惊喜,扬声唤道:“阿翁,你怎么过来了!” 谢珏收回手,看了皇帝一眼:“你阿耶有了儿子快活的很,为着找人显摆,连宫规都视若无睹了。” 皇帝瞥了谢珏一眼:“就跟这不是你的外孙一般。” 谢珏拿扇子敲了敲手掌:“陛下也好意思说。” 皇帝闻言一滞,和打小一同长大的人成了翁婿,确实可笑,因着谢皎月,谢珏这些年虽对外说避世修道,却未尝不是气他了。 皇帝被谢珏堵的说不出话来,却见魏熙抱着桃花扑进谢珏怀中:“阿耶本就没说错,外祖来看外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阿耶是皇帝,阿耶说的话便是规矩,哪有什么视若无睹。” “牙尖嘴利,也不知是谁教的。”谢珏说着,蹙着眉将魏熙怀中的桃花抽出来:“也不嫌硌得慌。” 魏熙有些不高兴:“哪里咯了,我挑了好久的呢。” 皇帝见状笑道:“别理你阿翁,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八成是怕你那一堆花弄脏了他的衣裳。” 皇帝说着,将桃花从谢珏手中拿过:“阿熙折的这些桃花极好,浓淡得宜,颇有风韵。” 魏熙有些赧颜:“折花的是六哥。” 魏熙说着,嘟着嘴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我太矮了。” 谢珏神色一动:“惠妃娘子的儿子?” 皇帝点头:“是他。” 谢珏道:“我倒是在雍王殿下府中见过他,是个聪明孩子,可惜身子骨弱了些。” 皇帝摇头:“如今只跟着阿熙四处玩,连课业都荒废了。” 皇帝说罢,见魏熙听了这话,不太乐意,拍了拍她的头:“你如今倒是只跟他亲近了。” 魏熙闻言忙拉在皇帝的手:“哪有,阿耶要是每天陪我玩,我定然最亲近阿耶了。” “你这丫头。”皇帝一笑,吩咐陈士益寻个花瓶将桃花插上。 再回头,却见魏熙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和谢珏说话。 “阿翁,他的乳名是我给起的,叫桃奴,好不好听?” 谢珏还未答话,魏熙便听左后侧传来噗呲一声低笑,魏熙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袍子的小小少年面上带笑。 这少年年纪尚小,生的唇红齿白,眉目秀逸,足可入画的容貌显出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魏熙方才见了谢珏心生欢喜,也未曾注意到一侧还坐着人,眼下见了谢宜安,很是惊喜的回身:“表兄也来啦。” 魏熙说着,对谢宜安招了招手:“表兄过来看桃奴呀,他的名字和你一样呢,一个狸奴,一个桃奴。” 支起胳膊正要起身的谢宜安听了魏熙的话,面色一黑,直接又坐了回去。 皇帝见状对谢珏笑道:“这小子倒有几分你少时的风范。” 皇帝说罢,拍了拍魏熙的脊背:“和你表兄一同去玩吧。” 魏熙闻言在魏泽脸上捏了一把,便向着谢宜安走去,她坐在谢宜安身畔,侧首看着他:“表兄不高兴?” 魏熙说着,托腮,闷闷的道:“我还想有个乳名呢。” 谢宜安看着她的侧脸,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你没有乳名?” 魏熙瞥他一眼:“别想着糊弄我,若说有我阿娘早就喊了。” 谢宜安道:“阿翁当年给你取过一个乳名,是姑母觉得不好听才不让人喊了。” 魏熙闻言,神色警惕:“我知道你是想随便编个名字气我,我才不信你呢。” 谢宜安丢了一块饴糖含在口中:“信不信随你。” 皇帝看着胡搅蛮缠的二人,笑道:“当年我说让宜安进崇文馆你不愿意,如今宜安也不小了,如今更添了个表弟,往后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过两日便让他去崇文馆听学吧。” 谢珏淡淡一笑:“陛下不嫌他闹腾便是。” 皇帝将魏泽递给乳母:“小孩子就是闹腾些才好,宫里这些孩子太闷了。” 皇帝说罢,看向谢珏:“你歇了这些年也够久了,朝中正却个侍中,朕看再也没有比你合适的了。” 谢珏摇头:“陛下可饶了我吧,我这些年除了修道什么也不会了,政事堂那些人又不是看相貌行事的,到了那,还不得让人给拆了。” 皇帝对谢珏的话一笑置之,倒也没说什么,只道:“如今没人能牵制着李承徽了,朕总觉得不稳当。” “这不是有陛下嘛。”谢珏说着,侧头看了一眼举止神态如富贵闲人一般的皇帝,眸色微凝,道:“朝中也不乏尊君重教之人,陛下随意寻一个便是,只要陛下有个态度在,李承徽也不敢如何,他平日里虽不阴不阳的,但也是个明白人。” 皇帝点头,感叹道:“朕知道,可如今看着这些小辈,总是想起咱们当年,当初虽境况艰难,但咱们相辅相成,竟比如今快意。” 皇帝说罢,便听魏熙娇斥道:“什么彘奴,你才是彘,你才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