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行见我出来,上前两步盯着我的脸说:“脸色这么难看,赶紧回去休息会吧。”
我没理他,擦着他的身子就过去了,他愣了一下,跟了上来。
进了卫园的房中,我一时恍惚,昨天夜里秀秀还在和我畅谈,而一夜之间她就香消玉殒了,今早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情形还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侧头看了眼跟上来的卫知行,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怎么不进来?”我问。
是害怕吗?这原本是卫园的房间,后来卫园死了,秀秀只是借住一晚,结果死在了这张床上,如果是拜他所赐,他害怕吗?
卫知行摸摸鼻子,“房间里似乎还有药味,好难闻。”
说谎,窗户上有纱窗,不怕蚊虫进来,所以一直都是开着的,今早起来我都没闻见什么味,别说现在散了大半天了。
“你鼻子还真灵。”我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磨蹭了一下,卫知行还是进来了,他坐在我的旁边,看了我半晌轻声问:“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我淡淡地答。
卫知行还想问什么,我心情突然很烦躁,站起来走到窗边试图远离他,不耐烦地说:“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卫知行没动,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没说话。
我不咸不淡地说:“下面还有很多事要忙,你这个当表哥的不应该去帮忙吗??秀秀要是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的。”
卫知行轻咳一声,站起身,“那你睡一会儿吧,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匆匆地走了。
秀秀无父无母,只有婆婆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她身后事全由婆婆家代理。
卫聪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坐在秀秀的尸体旁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他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了,谁劝都没用。
秀秀被人换上了新衣服,殓入棺材中,卫聪仍是坐着不动,倒也没阻拦别人,只叮嘱换衣服的人动作轻点,说秀秀皮肤娇气,最怕疼,又说秀秀身体娇弱,怕冷,让人拿厚点的棉被给她盖,那情形看着让人格外心酸。
最伤心的人当属婆婆和卫聪,可是秀秀入棺时,婆婆在房间里哭得死去活来,几乎得下不了床,却没敢来看一眼,我倒是理解她的心情。
卫知行帮着忙里忙外,格外殷勤,我总是在想,他真的不害怕吗?也许吧,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秀秀的事办得很顺利,很快入土为安,婆婆在秀秀入土的第二天就病了,下不了床,夜里还不断地做噩梦,嚷着有鬼要害她,无奈公公只得找村长说情,要亲自回家照顾婆婆,村长悲悯家中接二连三的遭遇,就答应了。
婆婆在此前被哥哥闹鬼的事吓出了神经病,这次又病得这么严重,似乎有旧病复发的迹象,我想这其中除了秀秀死亡的打击之外,还有别的原因,于是公公回家后,我更加警惕了。
没有了那个孩子,我没有那么嗜睡,睡觉时警醒多了,尤其是眼下这么乱,我睡觉时几乎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在公公回家的第二天夜里,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微,渐行渐远,似乎在向大门外走去。
我爬起来,走向窗边,只见两个人影正在打开大门向外走,从身形可以看出应该是公公婆婆。
他们去干嘛?
我赶紧穿衣下楼,蹑手蹑脚地紧跟了出去。
公公婆婆二人都不说话,手里似乎还拿了工具,两人快步一路向西。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早知道这老两口身上有谜团,这会半夜三更地出门,一定不可能是出来散散步那么简单。
村西口有一片菜园子,公婆家的在最西边,我来过一次,奇怪的是别人家菜园子都种着菜,婆婆家的菜园里除了菜,还种着两株冬青,不知道种了几年了,枝干都老了,灰白像是老人的手臂,但长势并不好,枝叶很稀疏,只剩下粗壮的枝干,杵在那里非常扎眼。
我问过卫知行,卫知行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很多年前就有了,如果枯死,公婆就会栽上新的,一直都是在那个位置,因为看了这么多年,他也就习惯了。
公公摸索进了菜园子,然后就停在那两棵冬青面前,手电筒的光扫过冬青的枝叶,只听公公低声说:“就是这里,先把铁锨给我。”
婆婆把铁锨递给他,公公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液,然后就开始挖起来。
婆婆正在病中,干脆坐在地上等。
我明白过来,那两棵冬青只怕是个标志,可是下面又埋着什么呢?难道在地底下埋了元宝吗?土狂引技。
我躲在不远处的辣椒地里看不真切,便慢慢地靠近,然后就在公婆身后的两三米处停下来,蹲在辣椒地里看。
夜色太暗,公公忙着呼哧呼哧地挖地,也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大约挖了半个小时,一个大坑出现在眼前,婆婆拿着手电筒照了过去,低声问:“挖到了吗?”
“没呢。”公公挥着铁锨将土扔出来,气喘着回答。
婆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已经很深了,当初埋得有这么深吗?”
“有吧,我也不知道,挖挖看吧。”
婆婆不吱声了,把手电筒的光线低进坑里,蹲在坑旁边专注地看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婆婆按捺不住了,“挖到了没有?”
公公也有些慌了,停下铁锨,回答:“没有。”
婆婆因为恐惧,声音变得结结巴巴,“不不会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公公把铁锨扔在地上,走到一旁一屁股坐下,呼呼地喘着粗气,“不可能的,当初明明是埋下去了的。”
“我已经遭到报应了,小园和秀秀就这样没了,会不会是他干的?”婆婆彻底不淡定了,她惊恐的声音,配着空旷的夜空,听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
公公没回答,不知道是接不话了,还是吓得说不出话。
这时旁边的辣椒里突然啪地一声脆响,我吓了一跳,公公婆婆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冷声喝道:“谁?”
没人应声。
我也紧张起来,蹲在辣椒里一动不敢动。
公公婆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见没人动静,公公便说:“可能是老鼠之类的东西。”
婆婆却不放心,推了推公公,“你过去看看。”
“应该不是人吧,我看你也太小心了。”公公并不想去,婆婆催他,“小心点总没错。”
公公只得答应,从婆婆手里接过手电筒,走了两步,又回身拿了那把铁锨,举着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慢慢靠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除了我,还有别人跟来吧?那这人,会不会是卫知行?
我正暗自猜测着,这时公公大喝一声,“谁?出来!”
还真有人!
我悄悄地探出头来,只见辣椒地里慢慢地站起来一个人来,公公拿手电照过去,在看清他的脸时勃然大怒:“混帐东西,你怎么来了?”
是大哥!
没想到是大哥,真让我意外,我不敢动,继续往下看。
大哥害怕公公,怯怯地说:“你们来了,我就跟来了。”
公公扬起铁锨一下子拍在他屁股上,“你不在家睡觉,跟来做什么?”
大哥委屈地吸吸鼻子,哼了一声:“你们在挖宝贝,我要告诉村长叔。”
公公大惊,正要再发怒,这时婆婆走过来,拉过大哥笑眯眯地说:“哪有什么宝贝,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大哥不信任地看她,顺着她走向那个大坑,公婆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挖出来,其实我也好奇呢,结果大哥走到大坑边,盯着看了半天,突然说:“这里是不是埋了死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