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一响,冯婆子似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老太太有命,海姨娘只是来祖宅里将养身子的,是福是祸,都是她自己的命。”
仆妇似乎没听懂冯婆子的话,“妈妈,那您的意思是?”
冯婆子慢声细语着吩咐道,“大家都忙乱了一天了,天又要下雨了,先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好好收拾一下,还有二小姐的东西也没人去布置呢。”
仆妇终于明白过来了,她讷讷的“哎”了一声,从里间叫出来服侍的几个下人。冯婆子似乎很满意一般,声音高了些,“你们瞧瞧,这闷雷都响了几声了,现在我带你们去收拾马车上的东西去。”
冯婆子说完,雪兰就听到有挑动帘子的声音,紧接着几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厢房里。整个厢房里忽然间安静下来,如被人生生剪断了声音的戏台。
雪兰已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了,直到她听到冯婆子的脚步声消失了再听不到,她才从小间里跑进了出来。
厢房里极静,静得怕人。雪兰却顾不得许多,直闯进里间去了。
里间里面乱极了,地上有未干的水渍,不知是茶洒了还是谁故意倒翻了。铜盆扔在一边,盆里还有被冲淡了的血迹。
这些血迹,让雪兰想到了冯婆子说得溺毙的小弟弟。雪兰还未看到小弟弟一眼,他就已经被人抱走了现在,他该是已经溺亡了,溺亡了!
雪兰小小的肩膀紧紧缩着。
他会被人随便丢弃么?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想到这里,雪兰的心狠狠的疼起来,她的小弟弟,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死了,被自己的祖母和父亲给杀死了!
雪兰脚下如灌铅一般,越走越慢,眼泪却也越流越汹涌。
雪兰抬起头看向床上时,只见海氏躺在一簇薄被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雪兰忽然害怕起来,刚才下人说的血崩是什么?自己的娘会不会
雪兰不敢再想下去,她含着哭腔怯怯的唤了声“娘”。
半晌,海氏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她额头上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了。海氏扬了下嘴角,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滑过她苍白无血的脸庞。
“兰儿”海氏似乎想抬起手臂来,最终却只动了动干瘦的手腕,“来”海氏已是气若游丝。
雪兰哭着伏到了海氏的床前,“娘,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是祖母不想救您也是她让人把小弟弟给溺毙了”雪兰抽泣着,“就是爹爹他他也不管您了”
海氏的手指划过了雪兰粉嫩的小脸上,她喘着气,断断续续着说道,“兰儿你爹不会的”海氏强提上一口气来,半喘着,对雪兰说,“你要记得,有些事并非如你所见娘是被人陷害的”
雪兰张大了眼睛,惊诧的抬起头来,“娘,是谁陷害了您?”
海氏艰难的摇了摇头,泪水更加汹涌。
雪兰惊得张大了小嘴,娘竟然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雪兰用小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咬牙说道,“娘,到底是什么事让爹爹都不肯帮您说句话?从前从前别人都说,爹爹是极宠爱娘的啊!”
海氏闭上了眼睛,脸侧向床里,半晌不语。
雪兰还想再问,却又心疼起已气息奄奄的海氏来。她轻轻的摇着海氏的手,“娘,您还是别说话了,我去叫她们请郎中来,我到底是个主子,她们会听我的话,您要挺住!”
海氏似极疲惫一般,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来,“兰儿不必了只是娘就算死也是冤的”海氏说着,深吸一口气,干裂的双唇动了动,指尖用力的按了按雪兰的掌心。
雪兰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似乎是母亲给予她最后的疼爱了!
雪兰想到这里,急忙把小脸贴在海氏的掌心中,她大哭起来,“娘,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记得你一定要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坚强”
海氏的声音渐渐小了,雪兰惊愕的抬起头来,却看到海氏眼里又流出一行泪来,雪兰捧着的海氏的手忽然一垂,而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渗出了一朵刺人双目的血花来。
雪兰直愣愣的望着那朵血花越来越大,好半晌,她才看向已无气息的海氏。雪兰哇的一声,抱着海氏的尸体大哭起来。
不知何时,窗外已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雨声盖住了雪兰的恸哭之声,也敲碎了雪兰的心。
雪兰紧紧的拉着海氏已冰凉的玉手,咬着牙道,“娘,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坚强的活下去。我长大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您,为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