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 天刚放亮,余梁带上李乔,造访杨家。 4楼404。 ——凶字! 余梁的心头掠过一丝阴云。 他不信风水八卦,但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4”这个数字,天生反感。杨月荣为何购买这一楼层的这一套房?难道是贪图便宜? 俩儿子不在家,杨月荣一脸悲苦,对他们不冷不热。 余梁无所谓之。 这次过来,他想弄清楚凶手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一来一去之间,总要留下蛛丝马迹。哪怕此人做事天衣无缝,但只要来过,就有气味。 方队名言:“凶手哪怕再牛叉,我也能靠嗅觉搞定他!” 余梁自忖天分不高,不过作为一名老刑警,他觉得只要嗅出凶手的气味,就能很快把案子破了。 李乔有样学样,四处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倒是发现了一个线索,卫生间的窗玻璃有几道裂痕,像是被重力推动过。 问了杨月荣,回答说,这套三居室的房子刚搬进来不足一年,玻璃应该不会有所损坏。他喜欢搞家务,没事就擦擦桌子扫扫地,案发前一天清洁过所有窗户,当时一切完好无损。 “看样子,”李乔分析道,“凶手是从卫生间进来的,行凶之后原路返回。那家伙是有预谋的,知道那天小区更换监控,但又怕在楼道里碰到居民,所以选择从后面进入。” “有道理。” 余梁点点头:“走,楼下看看去!” 这栋楼房后面是一个小型花园,花花草草,风光甚好。 不过出了人命,再美的景色也让人无心欣赏,只会觉得生命脆弱,人生残酷。余梁一边感慨着命运无常,一边仔细地搜索着,期待能够捕捉到点什么。 “没啥异常啊,这些花草像是刚被修整过。” 李乔耸耸肩,满脸失望的表情。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 余梁虽然也比较失望,但不想在年轻干警面前表现出来。 这时,不远处有一位老者,正手持扫把,清洁地面上的垃圾。虽然没多少垃圾,但他干得极其认真。从衣着上看,他应该是小区的保洁工。 余梁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向老者挥挥手。 老者立即放下手中活计,踩着碎步赶过来,像士兵听到了集合号令一样。 老者并不显老,五十来岁年纪,肤色黝黑,双臂粗实。个头不高,笑容朴实。见眼前二人一身警服,立即敬了个军礼:“长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们是刑警队的,不是什么长官,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余梁笑脸相迎。 “这样啊……”老者尴尬地放下手臂。 “大爷,您以前当过兵吧?”余梁问道。 “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一直是我的梦想。可惜啊,我的个头不达标!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征兵,但都被刷下来了。”老者挤出一丝不甘心的笑容。 “每个人干好本职工作,也算为国效力。您说是吧?” “对,对!” “您老怎么称呼?” “我姓文,叫我老文头就行。” “做保洁工作,身体还吃得消吧?” “不算个啥!” 老文头挽起袖子,展示粗壮手臂,“肌肉男,是不是?我每天都坚持锻炼,跑步、游泳、打篮球——谁见我都夸越活越年轻了呢!呵呵。” 余李皆感不可思议。 余梁想,真要决斗,十个回合,我未必能够撂倒这老头儿。 “这片草坪是你在打理吧?”李乔步入正题。 “对呀,我的工作呀。” “每天修整还是不定期地修整?” “怎么说呢?”老文头想了想,“我一天检查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草儿长了,剪一下;花儿枯了,洒点水。就这样。” “八月九日那天,你几点下的班?”余梁盯着他的眼睛。 “和平时一样,整六点。我可没提前啊。” “我不是这意思。”余梁想着怎么措辞,“下班之后,你一直呆在家里吗?” “不是。我又来了一趟天马小区。” “又来一趟?” “没错。” “几点过来的,呆到什么时候?” “九点多过来的吧。”老文头搜索记忆,“快十二点了,我才回去。” 对比死者的死亡时间,余梁心里一紧,感觉这趟没有白来,也许能从老文头身上发现些什么。 于是问道,“为什么再回来?”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老文头打开了话匣子,“邻居老张跟我关系不错,他女儿娇娇今年二十五了,还没嫁出去,可把他操心坏了,四处托人介绍对象。有天找到我,说朋友一场,你不能看着咱闺女老死在家里啊。我说我没当过媒人,他说不管,死马当活马医,怎么着也得帮个忙。我只好答应了他,心里惦着这事。八月九日晚上,我下班回家,遇见了老张,就告诉他,事情有眉目了,我相中了一个小伙子,叫小赵,在天马小区做保安。人品非常好,憨厚、正直!老张很开心,问我,你把娇娇的情况介绍给他了没有?我说还没有。他说,老哥求你了,你去跟小赵聊聊,探探他的想法。我没辙,忙活完家里的事,就提了两瓶酒,来到小区的保安室,与小赵边喝边谈。磨破了嘴皮子,小赵才答应见娇娇一面。我跟他商定好时间地点,然后回了家。” “那天,值夜班的就是小赵吧?”李乔问道。 “是啊,是他。”老文头不解地问,“怎么啦?这孩子很善良的。” “没什么。那天晚上,你们一直在保安室喝酒聊天吗?” “是!” “从没离开过?” “尿急了,去过几次厕所。” “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入小区?” “呃,好像没有。” 余梁不禁苦笑,凭他们当时半醉的状态,就算有可疑之人进来,也是发现不了的。 “文大爷!”李乔继续问,“八月十日上班的时候,你检查过这片草坪吗?就是对着这边窗台的这一块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和平时一样啊。”老文头作苦思状。 “有没有被碾压过的痕迹?” “这个,没太注意。” “不管是折断的花草还是零散的脚印,都可以的,你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我懂。4楼404的女业主不明不白给人害死了,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小区。老实说,我老文向来嫉恶如仇,最恨天下不平事。我同情受害人,憎恶行凶者!不过依我看,凶手八成不好抓。” “为啥这么说?”余梁温和地问。 “人家能上天入地呗。” “上天入地?” “可不是嘛!”老文头指着苏一敏家的方向,“那晚,酒过三巡,我感觉膀胱胀得难受,晕乎乎跑去上厕所。回保安室的路上,我听到咚的一声,像有重物从楼上坠下来。当时我寻思,谁家的小孩从阳台上摔下来了?忙跑过去查看,结果啥也没看到。现在,联想到这起命案,我认为那声音的来源就是凶手。只是奇怪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跑哪去了呢?” “这个情况很重要。你能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吗?” “行啊,没问题。” 老文头正要迈步,突然面露难色,“我得向领导请个假,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你领导在哪儿,我去说。” 余梁指了指小区管理处:“是那儿吗?” “是的。” 余梁走过去,向管理处的领导亮出了证件,说要带老文头回警局做笔录,可能耽误他两个小时的工作,希望公司方面积极配合警方办案。 “你们尽管带他走!” 领导点头哈腰:“别说俩小时了,两天都成!我们绝对配合!” 回警局的路上,爱唠叨的老文头和余梁聊开了,不停地问他处对象了没有,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有没有具体要求。 “长官啊,你得——” “打住!叫小余,或者余同志。” “小余啊,你得听我一句劝,像你这个年纪,别人的小孩都打酱油了,你不想着赶紧成个家哪行啊。有家才有根,有根才好闯事业!要身份有身份,要模样有模样,你咋就连个女朋友都没处上呢?是不是太过挑剔了?” “文大爷,老文头!” 余梁快崩溃了:“您不就是想把那个谁,老张家的娇娇介绍给我吗?我答应还不成吗?天哪,那姑娘疯了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小余你误会了……”老文头面色大窘。 “是吗?”余梁不以为然。 “娇娇和小赵昨天见面了,但两人差点掐起来,就因为吃饭的事。也不是吃饭的事,是结账的事。本来好好的,饭也吃了,话也聊了,小赵对娇娇挺满意,娇娇对小赵印象也不错,还约好了下次会面的时间。结账的时候,娇娇要付钱,小赵不让。娇娇直性子,小赵也是一根筋,两人各不相让,闹得不欢而散。这叫什么事呀?” 余梁和李乔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转过街口,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余梁感到了一丝阴冷。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双眼睛就隐藏在某个犄角旮旯,正朝他发射出恶魔般的目光。 晚上,QQ里,鱼妹妹请求对话。 受伤的美人鱼:千呼万唤使出来——这几天怎么一直不在线? 福尔摩斯:忙工作呗,还能干啥? 受伤的美人鱼:理解理解,你是警察,要办案子。 福尔摩斯:哎,你上回话没说完就闪人了,很不礼貌啊。 受伤的美人鱼:对不住!上回我说到哪儿啦? 福尔摩斯:你说最讨厌欺骗的感觉,你说要给你老公一点颜色瞧瞧! 受伤的美人鱼:我是这么说的吗? 福尔摩斯:查一下聊天记录不就全明白了? 受伤的美人鱼:没必要。这些日子,我心情很糟糕。 福尔摩斯:因为还没想到对付老公的办法吗? 受伤的美人鱼:还是你了解我。 福尔摩斯: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谁让我是大侦探呢,呵呵。说正经的,你应该和你老公好好聊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受伤的美人鱼:我不怪他,只怪自己看走了眼,爱上了一个混蛋。 福尔摩斯:哥劝你一句,不管和谁闹矛盾,都不可以走极端。 受伤的美人鱼:唉,女人的心,你不懂。 福尔摩斯:那你想怎样?大不了跟他离婚,反正你们没要孩子,没啥后顾之忧。 受伤的美人鱼:也许吧。我现在情绪很低落,真想一死了之。 福尔摩斯:千万不能轻生!听到没有? 受伤的美人鱼:…… 福尔摩斯:妹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记住生命是最宝贵的! 受伤的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