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船摇摇晃晃靠岸。
该死的偷渡船,该死的李铁勇。
李宇轩想不明白,他老爹究竟是要让他继承家产,还是要让他死在船上。
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才会把他的亲生儿子骗上偷渡船,而不是好好给他买一张机票,经济舱也可以啊,大俄航空也可以啊。
李铁勇!
从国内连夜飞到霓虹国,又从福山港登上偷渡船。
8天!
你知道这8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想起同舱那些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偷渡者,想起船舱里馊坏窝头的口感与新鲜呕吐物的气息,他的胃里就和暴风眼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
所幸,他活着抵达了目的地。
北纬18.5度。
东经150度。
瓦努阿库共和国。
他的人生即将在这里翻开全新篇章!
没错,他摊牌了。
他是富二代,小时候是,后来有一段时间不是了,但即将又是了。
幸福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两年前,他大学毕业,他的父亲李铁勇人间蒸发,再也联系不上。
两年后,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享受高级福报,李铁勇重现人间,为他带来了真正的福报——一家位于热带岛国的动物园——这简直就是他儿时的梦想!
想想啊,热带的阳光,金色的沙滩,穿着比基尼的性感姑娘在岛上随处可见,她们俯下身子喂养兽栏里的小鹿小羊,同时也会滋润李宇轩久经干旱的双眸。
啧啧啧,想到这里,眼前这处破落的新日港都可爱了不少。
等等!
这未免也太破了吧……
且不说比肩马尔大夫和吧唧岛这样的国际旅游岛,也不说与他出发时的霓虹国福山港一样,这样一座连港桥木板都缺着口的港口,真的能够称得上是这个什么瓦努阿库共和国的第一大出海港吗?
他该不会是被卖了吧?
他难道要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为黑心的奴隶主采矿挖煤,或者嫁给部族酋长膀大腰圆的女儿,直到这世上多一头累死的牛?
港口附近的船坞里不时有人走出来,古铜色的皮肤、赤脚、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
他们应该是本地人,与李宇轩在船舱里见过的那些人差不多。
冷不丁地,一个孩童陡然出现在李宇轩面前,向李宇轩绽放出童真笑容,同时伸出手,似是要主动与李宇轩握手。
这份热情让李宇轩暂时松了一口气,他上高中地理课时就听闻热带国家的人民非常热情,现在身临其境,当是名不虚传。
他弯下腰抓住小孩光滑温暖的小手,正想试着用自己的塑料英语问问小孩的名字,就先听到小孩开口道:“马内!舒格!”
小孩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小手,把手心摊在他的眼前,“马内!舒格!”
哦……
是这样啊……
李宇轩尴尬地挠了挠鼻子,把自己衣服裤子上的四个口袋都底朝天翻出来,证明自己没有钱和糖果。
小孩表现得生气,冲着他喊了一个他听不懂的词,又踩了他一脚,快速跑开,而附近的成年人都远远地冷眼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奇形异种。
嗯……
热带国家的人民非常热情……
李宇轩想赶紧摆脱这个压抑又尴尬地氛围,他从背包里取出他的手机。
偷渡船上并不能充电,在大海上颠簸的8天里,他无数次忍住开机的念头,就是担心他下船后无法联系到他父亲。
现在看来,他的自律该得到回报了。
嘟……嘟……嘟……
嘟……嘟……嘟……
一直到电话被运营商强行挂断,另一头都没有人接听。
李宇轩又反复拨打了几次,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啊这……
难不成李铁勇真是要把我卖了,然后娶个新老婆生个新儿子?
不!
李宇轩相信李铁勇不是那样的人,母亲意外离世以后,李铁勇不久就遭到了他公司董事会的弹劾,从此带着家里的钱满世界挥霍满世界留情,通常一两个月才给正在读大学的李宇轩打一通电话。
他风流成性没错,但他绝对不会负责任,至于结婚,甭想了……
正当李宇轩胡思乱想时,视野尽头的海天一线响起了游艇马达转动的轰鸣声。
他极目远眺,一艘游艇急速驶来,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海浪线,于阳光照耀之下甚是壮美。
哗啦!
游艇阵由远及近,在港桥之前使出一记飘逸的漂移泊船,激起水浪一朵,恰好糊在了李宇轩的脸上。
李宇轩费了些工夫才排出眼里的海水,再睁开眼,他眼前凭空多出来一个高挑姑娘。
她身高一米七,腿长一米一,一头红色秀发,咖里透红的小麦色皮肤搭配着成套月光色的比基尼,勾勒出她的傲人鸿沟与马甲线。
她浑身湿漉漉的,光着没涂指甲油的可爱脚丫,一路踩得港桥的木板吱吱呀呀作响,径直奔着李宇轩而来。
李宇轩看得入神,脑海里连自己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孩子和妈妈姓也没什么问题的……
姑娘走到他的面前,摘下了鼻梁上的桃心框墨镜,用她那迷人的雅诗兰黛水晶大眼瞥了他一眼。
李宇轩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