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色回了府,那位姑姑已在裴清的院子里住下,得知她回了,赶忙招呼着几个丫鬟婆子,杀气腾腾地要绑了裴色。 几个丫鬟都是最低阶的练气,各各凶神恶煞。裴色计算着,自己敌得过。 她已经做好逃出裴府的打算了。 “四姑娘,您还要跟着老奴学规矩吗?”齐姑姑穿着暗紫松木比甲,一板一眼地说。 几个丫鬟眉目狰狞,目如鹰击,却并未有什么举动。 看来齐姑姑只是想吓一吓她。裴色暂且得出这个结论。 裴色道:“学,当然要学。” 齐姑姑:“好,那轻恕老奴无礼。你们暂且退下。” 院里只剩下她们和兰兰,齐姑姑先是绕着她仔细观察一番,凶煞的目光看得人不舒坦。裴色大方地让她看着,仍梳着男子的发髻。 “四姑娘仪态很好,两肩不宽不窄,脖颈秀美,腰身绰约,肤如凝脂,发如乌墨。”齐姑姑语气一顿,“克夫之相,胸脯扁平。” “您不是教习姑姑吗?怎的不教规矩?”任谁这样被人点评也不会开心。 裴色眉头一跳,只觉心中猛地窜过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老奴先给您示范一二,您先看着,以后慢慢练。”齐姑姑说着,一边解释见了什么样的人该行什么样的礼,在外头要注意什么,裴色都听进去。 可后头就越来越诡异。 齐姑姑先是说了一番女人该怎么留住男人的话,无非是要美,床上要放的开。她时不时贬低裴色,说她是克夫相,身子也不娇。 随即她要裴色褪了衣裳,教她摆出一个个暧昧的姿势。说这是留住男人心的秘诀。 要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保不准要向齐姑姑学习,就算那些动作不雅,推推攘攘地也就过去了。 齐姑姑长得虽凶,但看着也靠谱,再说一说保密的话,这姑娘以后就离不开她了。 这哪里是学规矩,分明是学勾栏。怪不得裴清急着要她学,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裴色当然没有按她说的做,她道:“姑姑,我累了,您也歇着去吧。” 齐姑姑当然说不累。 裴色此时已穿好了衣裳。 “姑姑不让我走,那可就别怪我心狠。”说着,手上用力,齐姑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裴色看着她倒在地上,心里不知怎的想笑。 大概是她一本正经说,女人只有床上卖力才能留住男人的样子,甚至有些自得。说不准这位齐姑姑年轻时候真的是位‘高手’。 “兰兰,走吧。”裴色拉着瑟瑟发抖的兰兰。 兰兰:“姑娘,五姑娘她……” “养瘦马,是古时江南的一种行业。买回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这些女子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裴色语气微沉,“不知道这事是裴夫人的命令,还是裴傅士的命令。” 兰兰压低了嗓子说:“裴夫人真是心肠歹毒。” 裴清与裴夫人并非亲生,她苛待裴清不奇怪。齐姑姑这样的人身家不可能青白,查一查便知,可这事若是裴傅士所为…… 听起来不可思议,可他对亲女置之不问,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凭没据。 裴色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兰兰太单纯,这事,她还是一人去调查吧。 经此,齐姑姑是不能留了,她也要赶紧到连图山脉去。 “齐姑姑,齐姑姑!你怎么晕倒了?”裴清的声音传来。 她按耐不住心,偷偷跑来看,没想到齐姑姑竟然躺到地上,这可急坏她了。 “你把齐姑姑怎么样了?”裴清横眉竖眼地质问裴色,“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亏我还想着和你姐妹情深呢!” “别装了。”裴色一笑,“她被我打晕了,听不见你说话。” “裴色你胆子不小啊。”裴清抖了抖袖子,放下怒气的面具,眯着眼睛打量她,“等那老妖婆醒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色:“怎么,你这么厌恶她?” 回想起那个夜晚。 那褶皱的手摸遍她全身,将幽香的膏脂抹入她娇嫩的花蕊,一点不够,还要继续,那手指就连续不断地进出,搅动,像是老迈男人的阴头,让她屈辱。 裴清冷笑一声,怨恨的双眼湿润:“我恨死她了。” “是啊,她教你的那些,哪个良家人会做。”裴色笑起来,“不如你杀了她?” 裴清:“你说什么?!” 裴色:“你这么恨她,为什么不杀了她?” 裴清:“杀了一个还有第二个,那个老女人不会放过我的——” 裴色:“那为什么,不杀了裴夫人?” 裴清:“杀她?她身边那么多护卫,怎么可能?” 裴色看着她,温和的双眼,像是在谆谆教导:“只要有心,总有机会的。” “怎么可能?”裴清见她要诱导自己的表情,娇躯一震。忽然冷哼一声,“你别想着怂恿我了!我知道你也恨她,要杀你自己去,我可没那个工夫——”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狠狠合上门。或许是觉得被裴色耍了。 兰兰楚楚可怜的眼睛,巴巴望着裴色:“姑娘,虽然夫人做的不对,但杀人,是不是……” “裴清没那个胆子。”裴色摇了摇头,看着和起的大门,情绪有些低落,“要是早几年,她一定敢的。” “不说了,去丘南山。” 现在,实力才是最要紧的。 裴色仍在那里修练,兰兰倒是自觉,带了瓜果点心,一会跑去捉虫,一会抓鱼,没一刻停歇。 这里本是安静的,风鸣叶响,溪水涓涓,闹市的吵闹微不可闻。 裴色忽而听着刀剑相击声,由远及近,一个眨眼就好似相隔不远了。这绝对是高手! “兰兰,快回府!”裴色心里焦灼不已,恨只恨自己弱小,这样风声鹤唳。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个道理她也懂得。 兰兰察觉到了,她忙着要收拾点心,手脚很快,可裴色已经见到两个空中相斗的人影,她慌忙拉着兰兰,头也不回地跑,好似身后有追兵。 “快别打了,小老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说这话的是一瘦骨嶙峋的老头,双眼混浊。他虽老,动作却利索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照威压来看,这是一位金丹修士。 “萧老魔,快将圣物还我!饶你不死——” 对于高手时民都是崇拜的,裴色在丫鬟小厮的谈论中听说过这个萧老怪,传闻他廋得脱骨,用活人修炼,□□掳掠,罪大恶极,是个不受朝廷和任何势力管束的人。 与他打斗的是一位黑衣男子,玉树临风,目若朗星,手中剑略厚重,挥舞时带起巨大的罡风,动作却不见丝毫笨拙,他竟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裴色用了行千里,登峰造极时,一刻钟可行千里,这种玄术极耗玄力,加上带着一个兰兰,约莫五里,裴色便丹田空空。 “这是哪里?已经那么远了,不会波及到我们了吧。”兰兰心口直跳,不安地左右张望。 这里仍是一片荒芜,但四周有着细高的树木,树干两手可握,可这树却足有三人高,叶子天生就是黄的,看样子有一大片,精力集中时,轻易也发现不了下面有人。 裴色稍稍安心。 “哈哈,你和我实力相当,斗也要斗个三天三夜,你不累,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了,”萧老魔的身形越来越近,“你天性善良,我抓个娃娃,你就奈何不了我。” “姑娘快跑!”黑衣男子见下方有两个人影,他又追不上以速度见长的萧老魔,顿时急上心头。 裴色拉着兰兰有心远离是非,可她玄力耗尽,两只腿脚怎么跑的过御风的萧老魔呢。 她只觉胳膊被抓紧,脚下腾空。 “你这老贼,快放开她!”黑衣男子怒火熊熊,剑直指萧老魔,誓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模样。 “莫急莫急,”萧老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他咬破手指,摁在纸上,“我发誓,到了我的老窝,就放开手里的娃娃,并保证她走后三天以内不主动伤害她,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色知道,这是契约纸,用它起过的誓,都会灵验,若是不遵从,便会依照誓言里所说的那样,天打雷劈。 “那我要是被别的人攻击呢,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裴色睫羽轻扇,启唇轻吐。 萧老魔爽快答应:“好,在这三天内,你若是被人攻击,只要我有能力相助,绝不会见死不救。” 看来暂时,她还是安全的。 兰兰在下面,望着她愁眉不展,目含忧急。 裴色只希望这个萧老魔的老窝不远,她还要回来,兰兰还在。 契约纸化作飞烟,没入萧老魔的身体,这说明誓言成立。这下黑衣男子无话可说,只是紧紧盯着萧老怪。 他运起千里术,呼呼的风刮在裴色身上,将身上的热气吹散,衣衫散乱。 裴色在心里一直计算着时间,约莫一刻钟,萧老怪落地,四周是无人气儿的密林。天光并不热烈,甚至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