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狰狞的鬼差,奇形怪状的夜叉,手持生死簿的阴司判官,这哪里是庙,分明就是一座阎罗殿。而当李老三转头望见那尊一丈多高,横眉怒目的阎王爷爷塑像时,他突然冷汗直流,脑海里无端的又浮现出无数的坟墓,他双腿一发软,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依偎在父亲怀中的三清突然大声的喊叫了起来,四肢不断的抽搐着,就好像在挣脱什么一样。
“爷爷呀!您手下留情啊,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造孽太多没积阴德,您要抓就抓我,饶了我的孩子吧。”李老三对着阎王爷声泪俱下,接着又放下孩子,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这响头一磕,似乎还真奏效了,三清不再抽搐,也停止吵闹。李老三伸手在三清鼻子下摸了一把,还有气,李老三立刻破涕为笑,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雨却也凑巧就在此时停了。李老三抱起小三清冲出了阎罗殿,朝着不远处的村庄人家跑去,一溜烟的功夫便跑到了村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平静下来后,他抬眼四望,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绑着一头老黄牛,老黄牛的肚皮底下躺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显然是个避雨的放牛娃,不过这样的避雨方式,还真是稀奇事。
“小娃娃,跟你打听个事。”李老三走上前去,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放牛娃的肚皮。
“二舅,我没偷懒,没偷懒。”放牛娃打了个激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像两颗铜铃似的。当他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时,他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你这人真是的,大白天的像吓死个人啊!”
“不好意思了啊,小娃娃,我是从外地来的,想向你打听点儿事。”李老三连连陪着不是,还强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打听事儿?”放牛娃望了一眼李老三,又望了他怀中的孩子一眼,然后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你别说,你别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来找罗家老太爷看病救命的吧!”
“罗老太爷”,李老三喜出望外,这范家村里真的有个姓罗的老人,他的梦仿佛就这样成真了,孩子终于有救了。
“我说你这人傻乐什么呢?我说的对不对啊?”李老三不回话,放牛娃倒急了眼。
“对的,对的!”李老三连忙点头,“能劳烦指条路吗?小娃娃。”
“瞧你说的跟什么大事情一样,你就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底,最大的那栋老宅子就是罗家了。还有别叫我小娃娃,我都十三了!”放牛娃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好的,好的,叫你小兄弟吧,谢谢了小兄弟,这个你拿着。”李老三说着便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放牛娃的手里。
“这,这是,十块钱!”放牛娃张开手掌,看到那张湿漉漉的最新版的九零年十块钱时,他大吃一惊,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钱。放牛娃正思量着是否要摆出一副我是雷锋的姿态时,那个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早已经抱着生病的孩子进了村。
“奇了怪了,今天这黄泉路里怎么走出个财神爷爷来这么多钱,这可怎么花呀?可得藏好了,被二舅发现可就遭了。”放牛娃把钱放在鼻头上闻了又闻,一股奇异的香味涌上心头。放牛娃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那是钱的味道。
这孩子叫范有为,有为有为,有个屁为。这是孩子对自己的总结。他的爷爷也是个放牛的,解放前给地主家放牛,解放后给公社放牛。范有为的父亲也放过牛,不过到了改革开放那会儿,他开始不安于现状,可惜走错了路,干上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最后被人活活打死。而他的母亲自此以后整日疯疯癫癫,很快也撒手人寰了,留下了也可怜的范有为只能跟了他三个苛刻的舅舅,说是跟,其实只是成了三家人轮流使用的放牛工具罢了。这一转眼,便是十年。
“那罗家最近可有点儿邪乎,你们可得小心。”范有为突然想起了什么,但等他再抬头,李老三已经跑出去老远了。他只能站在那儿,望着那背影,眼神里有说不清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