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坐在床榻上,将刚刚端来还是温热的米粥,一口一口喂给躺在自己腿上的小婴儿。小婴儿饿了一整天,喝到美味的粥后,一改之前撅着嘴的样子,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归乡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拨浪鼓,她傻笑着握在手上“咚咚咚”地一遍遍逗弄着小婴儿。鼓面上,画着一对用工笔细描过的童子,一左一右,一男一女,光着脚丫子,各自都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肚兜,肚兜上各绣着两只金鱼,俩童子手上,还抱着一朵硕大的莲花。 小婴儿上了姐姐的钩儿,笑得愈发开心,水汪汪的大眼睛熠熠地闪着,满是欣喜地看着眼前这个对现在的她而言,新奇又好玩儿的“小锤子”,她伸出两只稚嫩粉白的小手,想去够到拨浪鼓。可叹自己有一个这么会“把妹”的大姐,靠着手中的“权杖”执掌小妹妹的“东南西北”,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让她往北,她绝不往北。小妹妹也是够执着,或许是因为宋夫人喂的米粥给予了她“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力量,小妹妹被姐姐耍了数十次也不撒手,仍旧一心想着这个新奇的小玩意,不肯放弃,宋夫人实再看不下去归乡这么“把妹”了,情不自禁笑出了声,“行了,归乡,你别再这么玩儿你妹妹了,她长大以后回忆起来,得记恨你了......”“哎呀,娘,妹妹现在这不还没长大嘛!再说,她长大了,也未必能记得这事儿呀!”“你这丫头!”宋夫人说着在归乡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玉晗坐在一旁,一手执着笔,一手托腮,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在写完这张纸后,她拿着纸,跳下凳,跑到娘身旁,红着脸,小声说道:“娘,这是玉晗为妹妹想的几个名字,不知选哪个合适......”“什么?!玉晗你已经为妹妹想好名字了?!”归乡停止了击打拨浪鼓,吃惊地问道。 哪知这一停竟被小妹妹钻了空子,小妹妹趁机用左手,攥住了鼓上红线串的的一颗木珠,用力扯了扯,归乡察觉到手中不对劲,回头一看小妹妹,想扯出木珠,却怎么也扯不出来,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宋夫人,“娘......”宋夫人“噗嗤”笑了出来,会意地接过拨浪鼓,“这下被妹妹报复了吧,归乡,你且帮我看看玉晗想的几个名字。”宋夫人一手喂婴儿米粥,一手弄着拨浪鼓,难免有些手无足策,“娘,我来帮您摇拨浪鼓吧!”玉晗帮忙逗着小妹妹咯咯笑。 归乡一脸憋屈地接过纸,心想着:我这个大姐做了两回,的没有为一个妹妹想好名字,你这个老二倒是抢先我一步了! 白纸上,用行书端端正正地写着十个名字,有两个字的,也有三个字的,皆是以宋开头。“宋夕霞。”归乡指着第一个名字,点了点头,称赞道:“嗯,确实是个好名字,很美!娘觉得如何?” “玉晗,你是如何想出这个名字来的?” 玉晗说道:“娘,我听爹讲过,大姐的名字叫‘归乡’是因为大姐还是个小宝宝时,没有爹娘在,经常会乱跑,总是要丫鬟仆人们四处找,所以便取名为‘归乡’,就是莫要离去,快回家的意思......” 归乡的脸登时红了,“哎呀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啦,快说你的名字!” “而我,‘玉晗’的名字则是因为,我一直很怕黑,夜里,若没有烛灯亮着,便会一直哭个不停,难以入睡,后来,爹和娘为我找到了一块会发出耀眼金光的宝玉,”她说着,手伸进衣领里,拿出那块玉来。 “哇!好漂亮!”归乡看着玉,两眼放光,“玉晗,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块玉犹如圆日一般,我戴着,每个夜晚就如同白昼一般,不再有黑暗,我便得以安然入睡,又因‘晗’字里有白天的意思,顾名为‘玉晗’。” 玉晗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因为我和大姐急于取新名,所以没有耐心根据她特殊‘事迹’去取名,由于发现妹妹是在日落之时,天边火红的夕阳照在了妹妹的脸上,所以,我就想到了‘夕霞’,来纪念妹妹的到来。”宋夫人听了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嗯,确实很有纪念意义,很不错,只是,缺少了点芳龄少女的情味。” “唔,这么细细一琢磨,好像确实如此,感觉在叫老太婆似的!” “归乡,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诶,娘,要说意义的话,妹妹是从狗洞里被抱出来的,那......叫“宋狗狗”,不也行吗?又可爱,又好记,还很有纪念意义呢!” 宋夫人和玉晗一脸无语,不说话,静默地看着归乡在一旁沾沾自喜地自说自话。 “哈哈哈哈,宋狗狗!宋狗狗!妹妹叫做宋狗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归乡肆意张狂地大笑着,随之,节操也碎了一地。 “哇!”此时,原本一直再安安静静喝粥的小妹妹忽地大哭了起来,宋夫人和玉晗皆是一愣,刚刚还笑得春花灿烂的归乡也懵了圈。小妹妹哭着,任宋夫人如何敲击拨浪鼓,仍是泪流不止,只得在怀中轻摇着,慢慢哄入睡。 “姐姐,貌似连妹妹自己都不喜欢‘宋狗狗’这名儿呢......”玉晗笑着调侃她道。 归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妹妹,对于刚刚的尴尬,她挠了挠头,心想,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下一个名字是,“宋围叶,唔,这个感觉就很一般了,虽是为了纪念第一次见到妹妹时,她身上裹满了叶子,可惜没有美感,而且这个‘围叶’......俩字这么搭配,很直白,但总觉得怪怪的......”“嗯,归乡说的不错,看下一个名字吧。” 玉晗这回没再说什么,暗地里想着,姐姐啥时候品味变这么高了,刚刚还一直叫着“宋狗狗”来着。 “宋天宝。”“宋天宝?”宋夫人疑惑地看向玉晗,“这又是什么意思?”“娘,玉晗认为,三妹妹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所以就叫‘天宝’了。”归乡极力地忍住笑,“上天赐的宝贝......嗯,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好名字,但怎么感觉像是个弟弟呢?” “那,接下来这个,宋喜儿呢?娘,我觉着这名字不错,好听,又好记!” 归乡看向宋夫人,她皱了皱眉,神情略带严肃,语气略带责备地说道:“初来人世,无父无母,寄人篱下,怎能‘喜’出来呢?” 玉晗听了,低下头,手里紧攥着裙角,喃喃细语道:“是啊......这样的境遇,怎能‘喜’出来啊......”她说着,低下头,眼睑轻垂,弯弯的睫毛下,似乎有泪珠在滚动。 宋夫人和归乡见玉晗如此,于心不忍,连忙安慰道:“玉晗,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莫要哭了,女儿家一定要懂得坚强!”“就是啊,玉晗,‘宋喜儿’这个名字不行,那就换一个呗,反正你写了这么多名字,总会找到合适的一个!唔......我看......这个!‘宋依依’便很不错!” “依依吗?......嗯,很好,就叫‘宋依依’吧......” 此时,在娘怀里熟睡着的小妹妹忽的莞尔一笑...... 从此,宋府有多了一位三小姐,名唤宋依依,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三小姐,究竟从哪里来......但,那又如何?老爷夫人宠她,大小姐和二小姐爱她,只要宋府一日还在,她便永远都是大家闺秀,永远都是宋氏千金,永远都是宋家的女儿,任由丫鬟仆人们如何得在背后嚼舌根子,这一点,也绝不会变! 八年后...... 绍兴二十六年八月初四,宋府三小姐宋依依八岁生辰。 方府的大小姐方浅羽,胡家的大小姐胡佳佳,柳家的小少爷柳学均......镇上所有大户人家的儿女本因如约前来祝福,可一想到八年前的那桩惨案,都纷纷拒绝了,然而,来贺的人数屈指可数,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来客却不到十个,不免让这偌大的宋府显得许些冷清。 这一天,不仅是宋府三小姐宋依依的生辰之日,更是往昔那十五个婴孩的忌日,宋府内张灯结彩,宋府外却是白帐高起,大风涌起,卷着纸钱刮往四方, 此时,血月教内。 “既然上次切磋没分出结果,那这回,我们比蹴鞠吧,少主,你应该知道,从哪里拿蹴鞠吧?”慕容离坏笑道,“我在葬婴岗上等你!” 十一岁大的夜旭尧指着大殿上摆着的两个已经腐烂不堪的头颅问道:“母亲,这两个脑袋您已经在大殿上摆了五年多了,都烂的不成样子了,摆在这儿实在有损我们血月教的颜面。” “哦?”夜无心合上书,侧头微微眯眼看向夜旭尧,“那尧儿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夜旭尧直言不讳道:“我跟慕容离正好缺了颗蹴鞠。” 夜无心邪魅一笑,站起身来,指了指左边的脑袋,“尧儿可知,这脑袋的原主是何人?”“能令母亲如此记恨,可是六大门派之人?”夜无心微微点头,“不错,他不仅仅是六大门派之人,且还是当年武林七武神之一呢!”“哦,也不过如此嘛,那么轻易人头就掉了,没用的脑袋更要拿去踢了!” “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不想,正派人的名字我一听就恶心。”“嗯......本来把他脑袋挂着儿,不过是为了增长我血月的气势,现在看了也没什么用了,这两个,你都拿去踢吧,拿着这副手套,不然会脏手。”夜无心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副手套,“正派的人那么弱,却还能一直稳坐七武神的位子可真令母亲我不顺心,尧儿长大成人后,可要把他们全都像踢蹴鞠那样全都踢掉哦。”“那是自然。”夜旭尧轻笑道。